林月野道:“令公子真是性情中人。”
“什么性情不性情的,公子莫要说笑了。”妇人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不成器的孩子,不好好读书,成天就会和他那些朋友鬼混,最近又立了个什么诗社,把他爹气得跟什么似的,等忙完他妹妹的丧事便打发他上京游学去。”
“令公子要离开家去临安?”
妇人假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道:“是啊,不在家也好,省得我看见他心烦,若是哥儿在,我也断不会委托公子代劳。”
林月野心中已十分厌倦,却又不得不与妇人周旋,无奈道:“我尽我所能吧。”
妇人感激涕零,匆匆几句道谢后,又去指使那些工匠,转瞬之间就换了一副刻薄的面孔。
小仙班跟着华木公走过来,问林月野:“林公子,族长夫人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林月野道:“她请我给她女儿的牌坊题字。”
小仙班道:“你答应了?”
林月野道:“她再三恳求,我若不答应,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华木公在一旁道:“他们族长也是这样,当初他请我给他女儿建牌坊,我原不想应承,我一直都是帮人建状元牌坊或御赐牌坊的,从未给女子建过贞节牌坊,只是族长三番两次来求我,实在是推脱不得。”
小仙班鼓着他那张因受伤而肿胀成的包子脸气愤道:“哼。他们惯会这样。”
“说起来,”华木公看向小仙班,“我不是让你再家里待着吗,怎么又跑来了?”
小仙班笑嘻嘻地挽住华木公的胳膊:“哎呀师父您就别唠叨了,我这不是想来帮您吗?再说我在家也没事儿啊。”
“你……”
远处传来工匠的声音:“华木公,华木公——,您来看看这样刻行吗——”
“哎——”华木公扬声答应,转过脸来冲小仙班训斥:“我先过去了,回头再教训你这孩子。”
“是是是,我知道了师父。”小仙班推他,“您快过去吧,回来我再听您教诲。”
华木公摇摇摆摆走开了,小仙班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头看到林月野在笑,于是他也笑了:“师父他老人家就是爱唠叨我,我都习惯了。”
林月野看着他因为受伤一笑更显臃肿滑稽的脸问道:“你师父没问你的伤是哪来的?”
小仙班道:“他知道,他不管。”
“……”林月野呛了一下,“为什么?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比如说调戏谁家小姑娘了?所以你师父懒得说你了?”
“才不是呢。”小仙班摇头否认,“都是那些盗墓贼……”
“什么?”林月野警觉,“什么盗墓贼?”
小仙班慌张起来:“啊?……没什么,哪有什么盗墓贼啊,你听错了……”
林月野转身:“不说我去问你师父。”
“啊,别别别。”小仙班连忙拽住他,“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千万别去问我师父,不然他又要骂我了。”
林月野看着他:“你如实说,我保证不告诉人。”
小仙班斟酌了一下,道:“我以前是个墓碑石匠,小仙班这谑称就是那时叫起来的,后来我跟了我师父做牌坊石匠,这名字也没改。虽都是石匠,但墓碑石匠往往与盗墓贼有些往来,所以名声不太好。”
“那些盗墓贼看中了要盗哪个墓,他们会偷偷地找到小仙班,威逼利诱我们说出墓葬情况,但每次去都会空手而归,墓里别说陪葬金银了,连尸体都没有,回来再把我们毒打一顿。”
次数多了,小仙班自己也委屈,更疑惑,这个疑惑也藏在他心里好长时间了。
林月野厉声道:“那你现在还跟他们有牵扯?”
小仙班急急辩解:“没有!自从跟了我师父后,那些盗墓贼再来找我,强迫我说出墓葬情况,我从来都是闭口不言的,要不就是说个假的地方骗他们。”
林月野语气软了下来:“那你脸上这些伤……”
小仙班自嘲地笑了笑:“就是昨天晚上那些盗墓贼干的。他们要去盗这个小寡妇的墓,又来找我,我不说,他们就打我。我心里憋屈,加上白天又受那族长夫人的气,想着可能反正又会让他们碰上个空墓,我一冲动就把这小寡妇的墓地告诉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