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崔大人笑道:“温姑娘请起。”他缓缓坐到温姑娘的面前去,端着架子笑道,“不知前日所提之事,温姑娘可考虑得怎样?”
温姑娘听了脸色登时变了,又是福身惶恐道:“回崔大人的话,奴家实在没那福分,求崔大人放过奴家罢。”只见她神色戚戚,眼圈不由红了,秋波盈盈,形容更是楚楚动人。
那崔大人吹一吹袖子,正色道:“温姑娘,你只细想想,若入了名册,到时候身边皆是达官显贵,眼界身份不知高到哪里去的。”
温姑娘听了这话面色几乎苍白得透明,整个人更是忧惧不堪,纤瘦的身子几乎是瑟瑟发抖,忙跪下叩头道:“崔大人,奴家只会弹奏琵琶,其他一概不晓得,实在是不能够的。”
行止瞧得奇怪,知道这里面顾七对其中众事晓得最多,因悄悄问道:“七爷可晓不晓得这两人到底所谈何事?”
顾七一边看着崔志和,一边又见那温姑娘举止模样动人,正是瞧得兴起,巴不得找人说道说道,此时见行止来问,更是高兴得很,笑道:“小行止,我讲给你听呀。”他笑着附在行止耳边道,“这崔志和是密州的太守,成日下也好附庸风雅一类事,这件事我虽然不知原委,不过此时看来也是大概猜得出来。”
他笑嘻嘻道:“我瞧着呀,多半是这位姑娘不愿意注册官伎,他这是逼着人家入了那册子呢。”
行止眨眨眼睛,奇道:“什么官伎?”
顾七见他连这个也不晓得,愈发来了兴致,笑道:“小行止你只不晓得,这伎女嘛,是分官的私的两种,一者为公一者为私,两者规矩自然也是大不相同的。”
行止知道旁人讲故事时候,若是有一人旁边问道助着兴致,那讲的人则更是起劲儿,他不由笑道:“原来如此,那温姑娘是私伎么?”
顾七点点头笑道:“我瞧着应如是。”他努努嘴道,“这些人素来如此,见着好些的姑娘便强着人家入了名册。”
行止却不是很懂这其中详细,仰脸问道:“人家不肯怎么能用强的呢?”他又是奇怪道,“难道官伎不好么?入了官伎,哪里还能有人来欺负呢?”
穆临安在旁边却是听得清楚,一双眼睛早已经是冒出火光来,恨恨道:“这些狗官当真是欺人太甚!”他知道行止不晓得,强压下怒气解释道,“若是私伎,虽是乱了些,只是若想回头嫁人,旁人再不能管的,然而一旦入了那破名册,别说是嫁人,就是换个地方,也要被追回去!”
行止听了这话,心里不由也生出气来,道:“官伎有的便是,他干甚么还要欺压人家?”
穆临安恨恨咬牙道:“这些狗官一心就晓得讨好上头的,若是这里官伎出色些,自然是为他长脸,他也好平步青云。”他握紧了手里佩剑,“旁人的生死他们哪里肯放在心上!”
顾七听了这话,面色不由讪讪的,尴尬笑上一笑:“这也怪不得上头的人嘛。”
穆临安的怒火登时引到这人身上,一双眼恨不能从他身上瞪出俩窟窿来:“照着顾大爷的话来言,那倒是这姑娘不识相了?”他早就不喜欢顾七为人,觉得他轻佻得很,说话又爱轻薄人,只凭着他那两句“小慕儿”,他心里就很不满意他的了。
慕益之渐渐走到顾七身前头去,瞧着穆临安冷冷道:“穆爷为人仗义,这时候说这些也没有甚么意思。”
穆临安狠狠瞪他们一眼,握着剑抬步便朝哪里走去。
行止见状忙用力拉他一把,然而哪里能拉得动。行止心里头也瞧不惯,只是自己如今这身份地位,哪里能够让人给他面子。他也不愿意坐视不理,心里却担心穆临安惹事,一时间很是惴惴不安。虽是如此,他仍是紧跟在穆临安身边,一并过了去。
穆临安见行止跟来,很是高兴,知道没有白认他做个知己,用力按一按他的肩膀,这才怒视着那崔志和道:“人家不肯,崔大人何苦强人所难?”
崔志和抬起头来,瞧着穆临安笑道:“壮士会错了意思,温姑娘早就应允本官,哪里不肯?”
他一面说,一面朝着温姑娘施压,那温姑娘怕极了,此时又怕牵连了二人,眼泪不由垂下来,任是谁看了也不由心生怜意。
穆临安瞧了更是怒极,正想拔剑出鞘,却觉得行止用力攥住他的手,只听得行止道:“大人怕是会错了意思,温姑娘断断是不能入这名册的。”穆临安听着,晓得行止另有法子,这才收了力气,在一侧默默瞧着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