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太傅吩咐了文章,一时殿内朗朗书声,他们两个倒是愈发的便宜了。行止远远瞧着,只见修齐把昨日那本子《大学》递给萧舒朗,却又从他手里拿了本《中庸》回来。这会子行止却是愈发奇了,心下想着此中必有文章,这会子他且不动声色,待到回了宫室再作打算。
待到下了学,行止却见着修齐同着萧舒朗一处嘀嘀咕咕的,两人又是顽笑又是推搡,好不热闹的样子。行止抿了抿唇,抬步走过去,出声道:“殿下,是时候回宫了。”说着又同着萧舒朗一作揖道,“萧公子。”
萧舒朗对着顾行止回一礼笑道:“止兄何必如此多礼,不必拘着如此。”行止听了笑一笑,不再多言,便同着修齐一并往寝殿去了。
却说待到寝殿,两人用过了晚膳,一时气氛有些微妙。修齐暗戳戳地瞧了行止一眼,欲言又止,好容易想说些个什么,见行止却不在屋子里头,他不由道:“疏月,这会子行止倒是哪里去了?”
疏月一时忙着手里的活计,倒也没注意,只是唤了一声觅桐,笑道:“咱们行止哪里去了?”觅桐正在窗下头纳着鞋垫儿童小丫头子们说话,听着疏月唤她,一时侧过脸来笑道:“我方才瞧着行止在院儿里头的竹林子下头呢,他说晚膳积了食,去走走罢。”
修齐听了,抬步便朝着外头走去,疏月瞧了不由笑嘻嘻地道:“殿下你这是哪里又坏规矩了?竟是把我们行止气得多吃了两碗饭。”
修齐回头笑道:“行止哪里会生我的气呢。”他心里知道行止素来为着他好,他做些什么行止皆是由着他。想来他也便是仗着行止宠让着他,一时倒是肆无忌惮起来了。他也想不起前些日子的犹豫了,一时只觉得自己必是鬼迷了心窍。
走到书房后头的竹林子边上,见这簇簇的修竹承着月色,兼之又是起了风,当真是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天上月色正好,这空气里的月色如霜缓缓流动,参差的竹影漾在如水的庭院里头,一时却是幽静怡人。
修齐四下望了一望,却未瞧见行止的踪迹,他忍不住唤了一声:“行止?”
四下一时寂静无人,只有沙沙的竹叶声并着幽幽风声。他正四下瞧着,却听见“咯吱”一声响,只瞧见行止手里握着半卷书,从书房里推开窗子,笑着瞧他道:“你自己跑了竹林里去做什么?那里又黑,你仔细跌一个跟头。”
修齐瞧见他不由翘起嘴角,忙疾步走到窗下,仰头瞧着行止,涎着脸笑道:“我只当行止你是在这里,这才来寻你,不然好生生的,谁自已一个来这里呢?”说着又是四下瞧了瞧,见是无人,又忙道,“行止,书房里有人没有?”
行止笑道:“你怎么糊涂了?这书房除了咱们,旁人谁这个时候能进来的?”
修齐听着忙四下略一张望,踩着块石头,握着窗棂便向上攀去。行止瞧了一时大惊,却不敢声张,忙握着修齐的手拉他上来。待到修齐进了书房里头,他皱眉道:“你也忒大胆了,若是教旁人瞧见,不知道又是怎么嚼舌根子说你不尊重了!”
修齐握着行止的手道:“我一时急着同你说话,哪里还想着这个?”他笑道,“这四下却也是无人,你只别白操心了。”
行止瞧着他终究忍不住笑起来:“昨儿还避着我,今儿就同我顽笑了?”
修齐脸色一红,忙拉着行止的手到书桌子下头,还未说什么,却听行止惊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修齐不言,只是四下翻腾了一阵子,把白日萧舒朗给他的那本子书弄出来,笑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行止本就猜测这里头有文章,此刻瞧了这个,却又偏声道:“中庸里头的文章你倒是背了多少的?”
修齐微微笑了笑,站起身四下瞧一瞧,便将桌上一盏灯吹熄了,轻声道:“行止,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又是一桩大事了。”
行止抬着头瞧着他,这屋子里四下黯淡,只是借着窗外吹进来的月光,照着修齐一双眼乌亮亮的,他不由心中微微一动,却终没抓住一丝若有若无的意思,只好低声道:“你同着萧公子有弄些什么鬼?”
修齐蹲下身去,亲亲密密地挨着行止,手贴着他的手,轻轻将这本嵌了《中庸》壳子的书翻开。行止瞧着,因不知这其中有什么文章,终是没有言语,却不由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