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扬风猛地站起身推开了他,怒喝:“叶栖华!”
叶栖华重重摔倒在湖边巨石上,掌心攥着那块雕工粗糙的玉佩。模糊的听觉中传来潺潺水流声,叶栖华不知道裴扬风身在何处。于是他缓缓支撑着坐起来,目光无神地看向御华池的方向,苍白颤抖的唇勾出了久违的决绝狠厉之色:“国舅忘不了,朕就帮你忘了他。”
裴扬风心中一寒:“你要做什么?”
叶栖华循着声音看过来,空荡荡的蔚蓝眼眸中,浮现出一丝鲜血淋漓的快意。他幻觉中的林月白又出现了,疑惑地皱眉看他。
叶栖华缓缓抬手,猛地把手中玉佩扔向了浩荡湖泊之中。
黑暗中响起裴扬风歇斯底里的怒吼:“不!!!!”
叶栖华得意地对幻觉中林月白笑了:“现在,他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怀念你了。”
裴扬风愤怒地一掌打在叶栖华胸口。
叶栖华口中喷出鲜血,无神双目冷笑着看向前方。
裴扬风怒吼:“来人!”
一群太监侍卫跳下冰冷的湖水中,憋着气去湖底摸索,把每一寸淤泥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块玉佩。
叶栖华脸上的笑容得意癫狂:“你找不到了,你再也找不到林月白了!”
裴扬风愤怒地一脚踩在了叶栖华小腹上:“叶栖华!”
五脏六腑已经疼到仿佛碎掉了,可叶栖华只是笑,口中鲜血和眼中泪水一起溢出来,精致的面容上血泪交错,狼狈不堪:“你要杀了我吗?你如果……如果杀了我……你就连一张相似的脸都看不到了……哈哈哈哈哈……国舅……你该拿朕怎么办呢?”
裴扬风一脚把他踢到旁边,怒喝:“来人,给我把御华池的水抽干了!如果找不到那块玉佩,今日在场之人,通通凌迟处死!”他心中痛楚难当。月白惨死关外,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只有这块玉佩,只有这块玉佩还在,让他午夜梦回之时有所眷恋,有所寄托。
如今,这一点眷恋都被叶栖华扔进了湖水之。
裴扬风心里空荡荡的呼啸着朔北寒风,仿佛他前半生的所惜所爱都成了黄粱一梦,只剩下无处宣泄的痛苦和怒火。
阀门打开,御华池的水顺着暗渠流向宫外。
叶栖华不太好用的耳朵里,莫名清晰地听到了鱼儿在淤泥上挣扎扑腾的声音。
叶栖华咳出一口鲜血,怜惜地想,它们就快要死了。
这些鱼养在御华池里,也算是锦衣玉食万人尊宠。可裴扬风一生气,它们就都要死了。
声音乱糟糟的,叶栖华头痛欲裂。
湖水被放干净,宫人们把淤泥一铲一铲运出来,枯死的浮萍也被捞上来,摊在石头上翻找。
叶栖华从宫人们此起彼伏的求饶磕头声中明白了结果,他有些得意地笑出声。
裴扬风会怎么对待他?囚禁、毒药、还是凌迟处死?
这些一点都不可怕,不会有比现在更痛苦的时候了。
叶栖华被吵得耳朵快要聋掉了。他在模糊的嗡鸣声中听到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裴扬风平静的声音冰冷死寂:“来人,送陛下去战俘营。告诉兀烈国的战俘,这个鲛人本王送他们的礼物,可以尽情玩弄。”
叶栖华头顶晕眩胸中剧痛,惨白沾血的唇微微张开着。
他说不出话,听不见声音,所有的力气都消散在了绝望和鲜血之中。再也没有力气哭着质问裴扬风,怎么能对他残忍至此。
四肢百骸都疼得快要炸裂开,叶栖华捂住脑袋,喉中发出嘶哑的呼吸声。
他又开始看到林月白,林月白的眼神轻蔑又怜悯。
林月白笑着说:“你在他心里,原来真的连块石头都不如。”
叶栖华在幻境中与林月白遥遥相望,哆嗦的唇再也说不出尖利的反驳之语。
他看到了少年时的御书房,看到了御华池粼粼波光边拿着酒壶大笑的少年将军,他看到湖边的人回过头,神情冰冷地说:“这个鲛人……可以尽情玩弄……”
嘶哑的气流中拉扯出一声痛极了哀嚎,像是生命鲜活的野兽被猎人剥去皮毛时发出的叫声,连旁观的人都痛得手脚冰凉。
叶栖华听不到任何声音,他麻木地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搬来搬去,任由那些粗糙肮脏的手掌揉捏他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