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恢复记忆的叶栖华不会是这个样子,不会和他开那些没轻没重的玩笑,不会在离开群臣视线之后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夜色阑珊的时候,裴扬风会让叶栖华一起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叶栖华总是在发呆你。
裴扬风问:“在想什么?”
叶栖华说:“在想我该给你开出一个什么样的条件。”
裴扬风低笑不语。
叶栖华看着桌案上的玉玺,突发奇想:“如果我想要你手中的权力呢?”
裴扬风闻言怔住,晦暗不明的目光伴着烛火一起落在了叶栖华脸上。
叶栖华坦然与他对视。
裴扬风却在想,那颗洗尘蛊,真的完全抹去了叶栖华的记忆吗?
还是……只是因为叶栖华自己还不愿想起来。
叶栖华催促:“宣王殿下可是舍不得了?”
裴扬风心中一叹,罢了。他说:“如今陛下已经是九五之尊,身份无比尊贵。若想从微臣这个谋逆罪人手里夺回权力,也是合情合理。就看……”裴扬风温柔地捏住了叶栖华的指尖,“陛下想不想夺回来。”
烛火摇曳,清影成双。
御花园的花一簇接一簇地开着,浓郁的香气从窗缝里挤进来。
光影昏暗的御书房里,花香,墨香。
叶栖华一阵轻微的晕眩,奇异的酸涩和忐忑从耳后泛起,漫延到他喉咙里,指尖都跟着颤了一下:“你……”
裴扬风轻叹:“陛下,你要记得,你是应该叫我国舅的。”
叶栖华低头:“你是我舅舅吗?”
裴扬风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及不可见的愧疚:“对,我从小看着你找到,你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声一声地叫舅舅。”
叶栖华小声咕哝:“我不记得你了。”裴扬风这些话,究竟是承认了失忆的他就是叶栖华本人,还是在帮他尽快适应这个身份。
裴扬风说:“没关系,我还记得。”
不记得了吗?全部都……不记得了吗?
裴扬风轻轻叹息。
他该庆幸叶栖华不记得了,虽然失去了爱恋,但也忘记了那些永远不可能原来的痛苦和折磨。
叶栖华坐在了裴扬风身前是书桌上,精致的面容在摇曳光影下看不清表情:“那我想问的第一件事。舅舅,我们曾经到底是什么关系?”
裴扬风:“为什么问这个?”
“他们看我的眼神,”叶栖华指着窗外侍立的宫人,说,“不像在看一个皇帝,也不像在看一个傀儡皇帝。今天我走进御书房的时候,里面还有五六个人在服侍你。可我一进来,他们就悄悄退出去了。”
裴扬风心念一转,忽然伸手把叶栖华拽进怀里。
叶栖华手忙脚乱地抓住裴扬风的衣领,低吼:“你又发什么疯!”
裴扬风手臂揽着叶栖华的腰肢,低声笑语:“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微臣若是不假戏真做,岂不是就让宫人们看出了破绽?”
叶栖华坐在裴扬风怀里,几缕发丝有些狼狈地落在了他的脸颊和鼻尖上。模糊的记忆里有个声音在凄厉地呐喊:“不要靠近他,不要再靠近他了!你会死在他手里的……你一定会死在他手里……”
可是这个怀抱真是好暖。
叶栖华仰头,被发丝挡住了视线,于是裴扬风俊美的容颜也看不清了。
裴扬风问:“如何?”
记忆里的声音哀切痛楚,叶栖华却缓缓伸出手,苍白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落在裴扬风高挺的鼻梁上,一点一点抚过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为什么心里会那么痛,为什么他想要杀了他,又想伏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记不清了,前尘旧事种种牵扯,他真的……记不清了……
今宵春暖,不如……大梦一场。
叶栖华长睫轻颤,声音沙哑得像个飘渺的梦境:“我要在上面。”
裴扬风笑了:“等陛下夺回权力,微臣一定让陛下尽兴。”
叶栖华说:“若我说,这就是我提出的那一个要求呢?”
裴扬风大方地说:“那微臣遵旨。”
叶栖华揪着裴扬风的衣领小声咕哝:“算了,你的价值用在别的事上可比床笫之事值钱多了。”他本也没想和裴扬风争这个,说出那句话,只是……只是因为,他在裴扬风面前,总要占着几分上风才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