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案前已收到了好几份弹劾游夙的奏章,虽然皇后在那日已是颜面大失,可此时李晔却还是顾及皇后,在尚未找到蓝双之前,并未批复那些奏章。
游夙出事对信王来讲无异于是意外之喜,游夙虽行事张扬,可若是想找到几件能扳倒他的错处,却也不易,更何况游夙手握实权,敢得罪他的人没有几个。但是眼下却不同了,事发那日当着数百人的面,就算皇后为保游夙而将此事强压下去,但也难堵悠悠众口,更何况那天皇后厉言斥责了他,可见是动了大怒,这些年来,可从未见过她这么对游夙说话。
可话回来,皇后总归是游夙亲姐姐,若是有私心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此让游夙躲了过去,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天降良机。因此信王也没怎么费力去找蓝双,不过就是闹出些雷声大雨点小的动静给人看罢了。
一听说蓝双仍旧尚未找到,游舒虽端庄依旧,可神色一黯再黯,便是宝髻上的翡翠翘簪也难掩她眉间的失望,若是能找到那蓝家的孩子,此事也许尚有转机,可如今却遍寻不到那人。游舒深知游夙并非是定性之人,难道他就这么喜欢蓝双?强占良家子已是不堪,可对方竟然还是个男子,游舒闭了闭眼睛,道:“这些年是妾身太纵着游夙了,还请宅家一并责罚。”
李晔身子不好,并未起身,他向皇后伸出手,道:“那人不是还没找到吗?就算真找不到了,朕自会惩罚阿夙,但也与你不相干。”
信王抬头看了眼皇后,道:“臣会再派人去寻找蓝双,游侍郎身居高位,想必也不会过于纠缠蓝双,大约是他自己出城了也未可知。”
游舒勉强笑了笑,对信王道:“你不必宽慰我,下面行事也不用顾忌我的面子,该如何便如何吧。”
“臣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是游舒听不得的了,她便道:“信王请讲。”
信王试探过帝后的神色,道:“游夙虽偶有行事专断之嫌,但他军谋方略兼备,绰有心术,任同平章事也在情理之中,可他在外实在太过跋扈,这几日底下人在查访中,臣还得知游夙自东都回京那日,当街纵马,将一老汉踢翻在地,那老汉如今还起不了身呢,听说已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此事如今已在坊间流传,而相类似的事情也许早已有过多次,只是无人敢提罢了。”
“臣奏禀此事并非是落井下石,只是若任由他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于朝于民都无益。”那老汉当日有没有伤到并不要紧,反正现在老汉就在自己手中,已是随意拿捏,叫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就算是叫到这殿上来,他也只会一口咬住游夙。
游夙这几年的名声毁誉参半,皇帝心中不可能不清楚,如今出了事,这般有才无德之人,若不严惩,岂能服众。
果然皇帝听闻此事,面色更加不悦,皇后又愧又怒,请罪道:“游夙侵扰民生,耽狎声色,实在难堪重任,愧对朝堂。妾代游夙向陛下谢罪,请陛下务必从重惩处。”游舒心中既有对皇帝的歉意,又有对父母的愧疚,也许就是自己将游夙宠坏了,若她当初能对他严厉些,便不会有今日这局面。
李晔道:“朕知道了,皇后先起来吧。”杨海忙扶起皇后,道:“皇后虽忧心,也得注意身子。”
自游鸣手下飞射而出的羽箭每发每中,虽不是每箭都正中箭靶红心,可也差的不远,游颐站在一旁拍手叫好,而游鸣则是一脸沉静,眉间有着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隐忧。
游颐从游鸣手中接过稍弓,试着挽弦,可那张弓本是给成年男子用的,连游鸣用着都十分吃力,更何况游颐身量还小,用尽全力只能堪堪将弓拉满,游夙一笑道:“等像你哥哥这般大时,大约能拉动此弓了。”游颐却不服气,依然不肯松手,游夙也不跟他分辨,只由着他去。
游鸣看着一派闲适的游夙,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可他到底不过是个还不满十一岁的孩子,什么心思都挂在脸上,游夙又岂会看不出来,他道:“你有话要说?”
他本安静地站着,突如其来的问话反而让他有了一丝茫然:“小叔…”游夙闭不外出已有数日之久,而往日里和蔼开朗的游容近来也是满面愁绪,这种种不寻常让游鸣觉得十分奇怪,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什么话想说便说罢,如此扭捏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