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正训为人并无甚大过错,只一样,太爱财,这件事在朝中人尽皆知,想必那高逢进也知道,那个中缘由就耐人寻味起来。弹劾崔正训的奏折三三两两的有好几道,游夙一一浏览过,道:“崔少卿此举确实不妥。”
以往弹劾崔正训的奏本皇帝也见过几次,但也都没往心里去,不过这次崔正训确实过分了些,更有甚者,将此事牵连到了李泱,崔正训私会外官,焉知不是薛王授意的。
游夙见皇帝沉吟不语,便开口道:“宅家是在想薛王?”
这一语道出了皇帝心中的疑虑,他道:“方才信王在,朕也与他说起此事,他也提及了薛王。”
“那不妨就召薛王来问问就是?”游夙道。
皇帝略一沉吟,道:“他向来安分守己,若是叫他过来,倒显得朕在疑他了。”
“正是因为薛王殿下向来内敛无争,宅家才更应该直接问他,若是不加以过问,反而会让殿下心中不安。”游夙又道,他说话时诚恳又认真,还微微带着些笑意,皇帝倒被他说动了几分,便道:“也好,召薛王来。”
崔妧亲手端出一碗糖粥,轻声道:“天冷,殿下喝碗热粥吧。”屋内烤着炭火,十分温暖,可闻着那糖粥的香气,还是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李泱一笑,道:“有劳了。”
崔妧轻轻笑了笑,外头风雪不停,而她正与丈夫对坐于这暖阁之中闲话,映着窗边新着的红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温馨与惬意。
李泱舀了一勺糖粥,看着崔妧轻笑道:“这支金簪很衬你。”簪首是两只缱绻相依偎的鸟雀,造型憨态可掬,十分别致,温婉中又显娇俏。
崔妧扶了扶那枚鎏金双雀簪,含羞带怯地笑了笑。李泱收回目光,噙着些笑意喝了口糖粥,他心中并无对那支簪子的赞美,只是他觉得说了这话,也许能让妻子高兴些,以弥补他对崔妃的那点愧疚。
这时王府长史忽然在屏风外道:“殿下,內侍省来人了。”李泱朝外头望了一眼,放下银碗,起身道:“请进来。”
为首的宦官身后还跟着数名随行的內侍,他满脸堆笑,躬身道:“殿下,宅家召您进宫面圣。”
李泱略一点头,笑道:“稍候,待我换身衣服。”说话间崔妧已命人去取了李泱的公服来,等待的片刻,李泱问道:“不知宅家召我觐见是为何事?”
老宦官的脸上露出些为难,李泱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向那老宦官递上一个小漆盒,打开一看,里头全是些金珠子金叶子,像是被那金灿灿的一片所灼伤,老宦官的眼睛笑眯了起来,他脸上又是高兴又是惶恐,忙道:“殿下客气,老奴多谢殿下。”他走近几步,对李泱轻声说了几句,崔妧在一旁看着,只见李泱突然皱起眉头。
崔妧伺候着李泱在屏风后换了衣物,她眼见方才李泱变了神色,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李泱没有将崔正训的事情告诉她,只笑了笑道:“无甚大事。”见他神情轻松,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崔妧心中安定下来,微微点了点头道:“那我等殿下回来一道用晚膳。”
送着李泱出了门,崔妧又走回内室,既然李泱说没事,她也放心了一些,她身边的侍女阿慈将李泱换下的衣物收拾好,又整理着方才李泱系过的蹀躞带。她是随崔妧一道嫁过来的贴身侍女,自小与主人一块儿长大,因此与崔妧十分亲厚,话也比别的婢女要多些。阿慈看着蹀躞带上的那个小银盒,笑道:“这小玩意看着也无甚特别,怎的殿下总带着?”
崔妧刚坐下,听到阿慈这话便也看了一眼,道:“拿来我看看。”阿慈取下银盒,笑着打趣道:“娘子看这个作甚,还怕殿下在里头藏了什么东西不成?”
崔妧嗔了她一句,笑道:“就你话多。”纵然嘴上这么说着,可她心中还是颇为好奇,那银盒不大,还不到两寸,四面刻着的是常见的葡
萄缠枝纹,看上去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崔妧轻轻打开了盒子,却不由地愣在那里,阿慈见王妃神色异样,便也往那盒子里头看了一眼,只见里面赫然是一缕用丝线束着的乌发,她原以为这是王妃与薛王的,可见崔妧是那副神色,她便意识到那头发绝不会是王妃的。
阿慈忙下跪道:“奴婢失言。”
崔妧轻轻啊了一声,慢慢回过神,她脸上有些疑惑也有些幽怨,这会是哪位女子的头发呢,竟会让薛王常常随身所带,珍视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