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泱走出中书省时,景王李沛已在外头等了许久,一见李泱出来了,他正了正衣衫,上前叫了声:“六哥。”
李泱想着游夙,先前还未注意到李沛,被叫了一声他才看向那处,近来李泱愈发的忙,也不似从前般清闲,与这位以往还算亲厚的弟弟也甚少见面。
见哥哥还是像往常那般和煦,李沛也觉得安心了不少,不久前李泱徙为雍王,诸皇子中得此殊荣的仅他一个,从前信王得势时,也未曾获此荣耀。
“嫂嫂在孕中辛苦,我特意着人找了些补品,本想送去你王府,可又怕扰了王妃,便送到你这儿来了。”他身后的两个侍从果然各抱着个木盒。李泱微笑道:“多谢。”
兄弟二人边说话边往宫门走去,李沛又道:“朝中政事烦劳,六哥也该抽出些工夫多陪陪嫂嫂。”
方才李沛虽未直言,可李泱也能猜到几分他的来意,此话一出,他心中便肯定了,笑道:“她并非是不识大体的人,常常也能体谅我几分。”
李沛哂笑,李泱虽与从前无异,可他却再也不能单纯地将他看作哥哥了,即便皇帝还未立李泱为太子,但既然封了雍王,便可知是有多看重他。几年前李泱还与自己无分别,不过是个闲散亲王,若论出身,他倒不如自己,可今非昔比,转眼间李泱已成了炙手可热的雍王。
李泱是最会体贴人的,也不等李沛开口,他便又问道:“你可否想入朝?”
李沛一愣,自己还没提,李泱却已知晓了,他略微有些不自然地道:“如今陛下抱恙,我…我也想为陛下分忧。”
每每入宫,刘贤妃都要对李沛加以斥责,同样是不受宠的皇子,怎的李泱如今飞黄腾达,而李沛却仍是不得重用。从前上边既有李沣又有李泱,李沛自觉是怎么都轮不到自己的,便也不作他想,可现在李沣失势,倒让李沛也蠢蠢欲动起来。
“既然是想为陛下分忧,你也该去找陛下。”李泱笑道。
李沛自然是去找过皇帝的,可皇帝未允,言语中又隐隐地暗指他不安分,他这才退而求其次,想让李泱帮忙进言。
见李沛嗫嚅不语,李泱停了步伐,正色温言道:“八弟,朝中的事虽繁琐,但有三省官员共同为陛下效力,你且不必担心。”
即便是拒绝之语,李泱也是讲得这般的柔和,可李沛却觉得六哥此时和善得有些令人厌恶,他大概是怕自己夺权吧,就像当初李沣忌惮他一样,他心中冷笑,遇到权势,李泱不也都是紧捏着不放,又何必再作出这和气模样。
李泱回府时,长史匆匆来报说年初派出去的人现已回到府中,李泱原本淡淡的神色忽地一凛,命那人迅速来见。
屋内的婢女已被屏退,除了李泱外便只有跪坐着的那一人,他四十岁上下,蓄着短须,十分干练的模样,他先是将手中的那本文书交于李泱,然后才道:“殿下吩咐事情,属下探访各地后,现已查明,那份名单上的十一人人全部都已离世,或死于匪盗,或死于溺水,原因各不相同,但无一善终,皆是死离开京城的途中。”
李泱沉默地看着那文书上各色各样的死法,过了半晌,他才一挥手,道:“你下去吧,此事不得外传。”
屏风内恢复寂静,李泱一言不发地坐着,神情严肃。当初因昭德太子病逝获罪被杀的医官有三个,其中之一便是魏广的姨夫,而事后遭去职流放到各地的尚药局官员共有十一人,另有九名曾侍奉过李泓的宫人没入掖庭,皆在事后两年内相继因故死去。
而如今李泱又得知那些遭到流放的医官奉药也皆是死于非命,如此一来,当年为李泓侍过疾的人无一幸免,全部丧生,这实在不太寻常。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李泱却意外觉得有些冷。也许当初昭德太子根本就不是死于病症,皇帝杀了那三个医官也不是因为迁怒,而是为了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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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李泱等在外面觉得冷,杨海特意嘱咐小内侍去取了两个小银炉来摆在李泱脚边,又赔笑道:“元冲真人才刚来不久,殿下怕是还要再等等。”
杨海身为内侍监多年,在宦官中品级排第一,不过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过他有骄纵的时候,哪怕是对从前默默无闻的李泱,杨海也一向是笑脸相迎。这样的人实在聪明,皇子有好几个,风水轮流转,不到最后一刻,什么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