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夙摆摆手,挑眉道:“非也,是我讨来的。”
游容斜了他一眼,道:“你真是愈发有出息了,如今连东西都讨要上了。”
游夙刚要开口,却听到那边孙世辉提到了皇后:“臣听闻皇后潜心理佛,这才未曾随驾出行。”
皇帝点头道:“皇后心怀佛法,这几日正食素。”
孙世辉又道:“皇后仁慈,连杀生都见不得。”他说着又往游夙的方向一望,继续道:“游少卿与皇后乃是一母同胞,皇后慈悲为怀,可少卿做事却是铁石心肠毫不留情。”
这孙家父子可真真是亲父子啊,说话都如出一辙,游夙端坐起身道:“陛下与皇后皆是仁爱慈善,只是臣主管刑狱,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倘若臣下犹犹豫豫,踌躇不定,那岂不是要让陛下忧虑劳心?”
“不到两月,大理寺就判决处斩二十三人,这二十三人难道个个论罪当诛?”孙世辉顿了顿又道:“依我看少卿的杀心也太重了点,别是为了铲除异己吧?”
此话一出,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不少,连叽叽喳喳不停的晋安也感觉到了不对,她刚想开口说话,皇帝就制止了她,只道:“灵儿先去用些吃食吧。”这话的言外之意就让她不要多嘴,晋安只好按下心思,回到了自己的案几前。
游夙像是没感觉到静谧的气氛,依旧一派从容:“所有案件的卷宗,在大理寺皆可调阅,若陛下疑臣有私心,尽可派人来查。只是臣以为,严刑峻法之下,臣民就会有所震慑,方知律法之森严,才能安分守己。”
游夙上任之后的种种行为其实已经让皇帝诧异了,李晔也算是看着游夙长大的,这些年来,游夙活脱脱就是个高门大户的纨绔子弟,他恃宠而骄也不是一日两日,向来霸道惯了,可是如今他的狠厉却还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只是此时孙世辉与游夙针锋相对,李晔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孙将军认为游少卿杀心太盛,与宅家跟皇后的怜恤之心不容,儿子倒是有一法子,或许可以消掉些游少卿的戾气。”许久不说话的李泱在这时突然开口,将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
李泱的话让皇帝有些出乎意料,他道:“哦?薛王有何法?”
“皇后礼佛,那游少卿做弟弟的也该有所表示,依儿子看,不如就让游少卿在佛前抄经千部,这一来可以与皇后的佛心相应,二来也能让少卿更加平心静气些。”李泱接着又笑道:“不知宅家觉得这法子如何?”
李泱这番话无疑缓和了气氛,同时也不至于让两家失了面子,皇帝笑道:“此法甚好,甚好!泱儿这个法子朕看可行。这样吧,朕赐泱儿当个督经官,专门监督阿夙到佛前抄经!”他说罢又转向游夙道:“阿夙你可听见了?这日后就让薛王督着你,直至你抄完千部佛经。”
游夙着实没想到李泱给他下了这么个绊子,也真是亏他想得出来,明着看李泱像是在为自己解围,可是游夙知道皇帝并没有对他的行为产生不满,否则皇帝也不会在这段时期内默许他的行为,这个国家需要广施仁德的帝王,自然也要有人去承担狠辣与血腥。所以说这李泱其实是帮皇帝缓解了尴尬,顺便又摆了自己一道。
游夙朝着李泱那个方向微微一拜,笑道:“臣愿受薛王殿下监督。”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皇帝又笑道:“你大理寺还有事务,朕也不规定期限了,不过你可不许耍混,朕会时常过问的。”
眼见游夙已经领罚,孙世辉也不好再穷追猛打过分纠缠,只道:“但愿这千部佛经能去去游少卿的杀心。”
晋安听了这话嚷道:“孙将军上阵杀敌,那杀心岂不是更重?”
“灵儿不可胡说。”皇帝制止了晋安的话语,晋安吐了吐舌头,李晔又道:“公主还小,世辉莫要介怀。”
孙世辉对着晋安皮笑肉不笑道:“若臣没有这杀心,那公主岂可在此安坐?”不过这话刚出口,孙世辉就知自己失言了,忙单膝下跪,道:“陛下恕罪。”他心下有些懊恼,自己居然为了跟小孩子争这口舌之快。不过好在皇帝没有计较,依旧笑道:“世辉请起,灵儿被朕惯坏了,说话没大没小。”
四名头佩红抹额,身着绯袄白裤帑的舞伎进殿,箜篌声渐起,一曲龟兹乐让夜宴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