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游夙看上去没什么不快,但是游蕴知道其实幼弟原先想的是亲自指挥兵马出征,是自己硬把他拦住了,不过好在游夙也没擅作主张,他轻叹了一声道:“三郎,这次我拦着你出兵,你怨我吗?”
游夙正低头喝水,他听了摇了摇头,道:“不敢。”他对兄长向来敬重,但是敬重归敬重,神色却永远是漫不经心,这随随意意的神情,让游蕴更加摸不准:“风头太盛也不算是好事,这半年来,你已经够张扬了,此番的功劳不争也罢。”游夙听了之后无所谓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游蕴对游夙向来是严肃以待,他知道这些话游夙不一定爱听,但他还是想劝诫几句:“我知你行事果决,但是万万不可树敌太多,该收敛的时候就收敛几分。”他的话顿了顿,然后又道:“而且爹娘若在天有灵,大概也不希望你身上杀伐太重。”
这种话游夙听得太多了,原本他也没打算接话,可是听到最后一句,他突然抬起头,古怪地看着游蕴道:“父亲不见得会在意我如何为人吧?”
游蕴楞了一下,反而是游容先反应过来,他拍了拍游夙的肩膀道:“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歇,接下来几日,你可忙着要跟那些郎君们赶赴酒池肉林呢。”
游夙也没有执意留下,轻飘飘地就走了,直到他走后,游容才道:“大哥你别跟他计较。”
游蕴摇着头,望着游夙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跟他计较,三郎小时候确实有委屈。”
那茶盏中的茶已经不那么烫了,游容将茶盏递到兄长身前:“喝茶吧。”
游夙从大哥的书房中出来的时候,阿碧已经等在一侧了,游夙问道:“有事?”
刚才里面的对话,站在门口的阿碧是听到了的,他先是看了眼游夙,游夙见他如此,只道:“你听到了?”
阿碧点了点头,游夙不以为意地道:“你说吧,什么事?”
“薛王前些日子遣人往太子舍人傅绍秋家送去些东西了,都是给傅老夫人的药材。”阿碧回道,在游夙离京的这段日子里,薛王一如往常,也就这事有点耐人寻味。
游夙微微有些惊讶,但他很快轻笑道:“傅绍秋?那个十七岁中进士的?这人倒是会打算,太子还没倒,他就先惦记上了东宫的人了。”除了李泱想拉拢傅绍秋这个猜测外,游夙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原由了,不过好端端的怎么看上傅绍秋了。游夙稍作思量,接着道:“我去沐浴换身衣服,你先派人去薛王府上,就说我要去慈恩寺抄经。”
也不是第一次过来了,李泱对这里已经熟门熟路了,不需要人引路,就能找到那件禅房,可他推开门一看,却没见着游夙在里面,他走进屋子,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一下从后面抱住。在长安城里,用沉水香熏衣服的人太多了,可是游夙身上的气味李泱总能辨出来,除了沉水香之外似乎还有点别的香气。
游夙两手环着李泱,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轻声问道:“殿下为何没有去接我?”
都是带过兵的人了,可讲起话来倒还是这么懒懒的,这话中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明知他是装的,但还是让人不由地心中一颤。李泱试着掰了掰游夙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可是游夙不肯松开,他只好侧着头道:“在佛前敬重点,你撒手。”
游夙转过头望着佛龛里的佛像,又笑道:“佛祖见我这一片痴心,约莫也能谅解几分。我可是想你想得紧。”他的嘴唇在讲话间一张一合,似有若无地触碰着李泱的肌肤。
李泱手下用力,挣脱开了游夙禁锢,转身笑道:“不是说抄经吗?小舅舅快抄吧。”只见游夙一身白色翻领袍,里面是浅绯色的衬袍,看上去真是个俊俏至极的郎君。李泱先前以为游夙找他过来是要讲韦蛟的事情,毕竟他才刚从营州回来。
“一别数十日,殿下就只想着让我抄经吗?”游夙皱眉道。
明明是他自己说要来抄的,李泱懒得跟他争辩:“我知道舅舅你得胜归来辛苦了,既然不想抄,那就回去歇着。”
游夙笑着在榻上坐下,案几上堆着一叠他之前已经誊抄完毕了佛经,他拿起一本翻了翻,随口问道:“信王还是没动作吗?”
“还没有。”李泱道,这确实是有些日子了,“就算你之前说的事情,信王都查到了,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问题在李泱心头盘桓了许久,强占土地,索贿受贿这些罪名,别说是对太子了,就算是孙世辉也不见得会被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