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享见逃不过,只得捏着鼻子喝下,干呕了几声,扒上周珏肩头,道:“谨知,要靠岸了,水是不是就浅些了?”
周珏僵着身体,任他扒拉着,拿起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看,口中作答:“恩。”
孙享涌上几丝喜色,哀求道:“那我们换小船坐,好不好?我在书中看到过,戚将军一叶小舟退敌,威风十足。谨知兄,我们也去坐次小舟,好不好?”
周珏挨不过他,只得道:“好好,你出去好好吃上一顿饭,等你吃饱了,我们就去坐次小舟。”
孙享起了劲头,身体上的一点儿不适又算得了什么,当即理好衣冠,吃了一整碗白米饭,尤觉不够,又哧溜了碗卤肉面,随即笑道:“走吧走吧,谨知兄。”
小船被放下,孙享兴致勃勃地跳上去,差点晃悠到海里,周珏连忙扶住,一名经验丰富的篙手紧随在后。
小船随波渐远,篙手撑着船,又快又稳,东南风紧,须臾间就瞧不见船队了。
孙享喜道:“出海这么些个日子,今儿个才算看着大海了。”
周珏道:“谁知道你晕船这么厉害,若是早知道,也就不要你来了。”
孙享嗔道:“是海上风浪太大。”
周珏不置可否,抬头看了看天色,似有些变化,嘱咐了篙手几句,孙享见那篙手沉稳,不由问道:“你船掌得倒是稳,叫什么名字?爷回去赏你。”
那篙手喜上眉梢,难免有了几分卖弄,道:“小人来福,自小便在水上讨生活,至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好了,来福,好些撑着去,天要变了。”天色愈暗,周珏有些不详的预感,出声止住二人闲谈,瞧见孙享认真听着的模样,打趣道,“孙爷日日赏这个赏那个,怎的不赏我?”
孙享挑眉,“怎的没赏你?不是每日都赏了吗?”
周珏摊手,“哪儿呢?我可一分没收着。”
孙享:“我这么个大少爷,每日跟前跟后的跟着你,可不是最好的赏了么。”
周珏梗住,默默无言,刚欲回话,一阵狂风卷来,小船猛地颠簸,孙享身子一歪,踉跄倒地。
黑云压来,狂风大作,孙享抬首看来,“怎么了?”
周珏蹲下去扶住他,轻松姿态不复,凝着眉头,担忧道:“怕是遇到暴风雨了,你便这么趴着,不要乱动。”又冲来福吩咐,“快些回到船队那里。”
来福手上动作慌了慌,强自定下心来,道:“少爷,现在回去找船队恐怕不太好。”
周珏:“恩?”
来福道:“船队离得远,不如去岛上,南海多岛,小人记得这附近就有座小岛。”眯着眼睛朝远处眺望了片刻,指向西北方向,“您瞧,那儿就有座岛。”
周珏顺着来福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依稀能瞧见条线,迅速做下决定,“去岛上。”
又看了眼头顶的黑云,似是下一刻便要下起瓢泼大雨,下意识地握紧孙享的手,轻声道:“阿享,别怕。”
孙享回握,轻轻摇了摇头。
人们总喜欢说,天不遂人愿,今日的老天爷,就是下定决心要让这三人惊心动魄上一回。
来福桨撑得飞快,又得风助,眼见着就要靠岸了,三人提着的心总算松下,可还没等喘上一口气,大雨倾盆而至。
小船在岸边打着转儿,来福鼓足了劲头,楞是没有让船前进一步。
正在此时,风暴骤下,小船哪能扛得住,当场散开,船上三人纷纷掉入水中。
孙享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少爷,锦衣玉食的长大,哪里会游水,身上的衣服灌足了水,变得格外沉重,拉着他直往下坠,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依旧是无济于事,恍惚间似有人拽住他,他抓住救命稻草般拉扯着,将那人也拉得往下坠了坠。
周珏好不容易寻到孙享,想要将他拽出水面,没料到溺水之人力气这样大,孙享不停挣扎,周珏使了全身的劲道,也制服不了他,手似千斤重般抬起,重重劈向孙享的脖子,将他劈晕了,总算浮出水面。周珏长出了口气,转过孙享的身子,他的脸憋得通红,摸上去冰凉冰凉的,不知是周珏的手冷,还是他的身体凉。
周珏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身上,环住他的腰,迎着暴风雨,朝着小岛拼命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