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通过他的讲述,他甚至发现了很多当时忽略的东西。
编这个故事的人,当初必定是在场的,所以,这绝不仅仅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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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子夜时分,是地府最活跃的时刻,但今日却与往常不同,向来热闹的鬼市也是形影寥寥,裴先生望着小花妖细弱的真身在阴风里飘摇,一双眼睛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飘忽的微风拂过面颊,扬起颊边一缕灰暗的发,他微微抬眼望着来者:“你看起来不太好。”
向来注重仪容的靳公子,微微上挑的勾人眉眼果真染了丝疲色,一身青亮的锦衫上染了处处黑斑,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无关痛痒:“怎么今天这样冷清?”
裴先生沉默,许久才遥望着鬼市的尽头,那里隐约可见人头攒动:“有人在讲故事。”
靳双楼垂下眼,望着那支碧绿的钓竿,仿佛是在低声呓语:“子喻真人复活了。”
裴先生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淡色的薄唇勾出一个嘲弄地笑:“是吗?”
年轻的太子殷切地望着他,发亮的双眸仿佛有火光在烧,却仍克制住情绪,压低声音:“我知道的,你还在等他对不对?你骗不过我的!”声色悲愤,满是委屈。
“我从未想过骗你。”裴先生神色依旧淡淡的,目光重新飘向细弱的红色小花,“我现在,只想好好守着她。”
“我陪你,”妖兽族的太子深深呼吸,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精致的面容继承了母亲的绝色,瑰丽的眉眼,多情的唇角,一举一动间都是艳色无双,“你守着她,我守着你。”
向来淡漠的面庞似是恍惚了一瞬,那一个刹那,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冷傲方正,凛然不容侵犯的容颜。
“我只要你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守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妖兽族的执拗也同样被继承的彻底,“不,一直到我魂飞魄散为止。”
对话结束在渐近的喧闹中,小花妖却迟迟没有回来,裴先生看着平日同她一处玩耍的小鬼小妖们一个个追逐跑过,眉头微皱。
“为什么不问问他们?”靳双楼挑眉望着他。
“她会回来的。”裴先生抿唇,想要掩去自己的担忧,殊不知这样的倔强神情反而更加引人心动。
靳双楼伸出手,即将抚上他的面颊,裴先生双眉蹙起,他只得讪讪地帮他整理了下冠带,才收回手,“我去帮你问。”
便在这时,小花妖垂着头无精打采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妖兽太子伸手弹了弹笔挺的衣衫,似笑非笑地撇一眼险些站起来的裴先生,“这是怎么了?”
向来天真不知世事的小花妖抬起落寞的一张脸,“先生,我回来了。”便继续耷拉着脑袋挪到自己真身前缩成一团蹲在那里。
裴先生俊朗的面容上,眉头皱得越发紧。
“小娃娃,这是怎么啦?被谁抛弃了吗?”靳双楼上前逗她。
小花妖头都不抬地挪动脚步,转身背对着他,继续幽怨地蹲在那里,靳双楼忍不住道:“你忘记回原身了,这样是没法疗伤的。”
小花妖茫茫然地看了看自己,一头撞向自己细弱的花枝,很快身影便化成一团红色的雾气,笼罩住了那朵脆弱的艳红小花苞。
细弱的花枝扭了扭,依旧没有吭声。
妖兽太子回头望着散开的鬼影,不管是妖还是鬼,似乎都有些疲惫,他的双眸微微眯了眯。
是在靠讲故事吸取灵气吗?
裴先生依旧没有说话。
只是天色愈见低沉,彼岸花的花海中,却多了很多飘荡的鬼魅,来来回回,聚而不散。
不多时,艳红的小花抬起头来,声音闷闷的:“先生,为什么心里好难受。”
裴先生沉默着看着他。
“先生,为什么感觉心里好难受?”小花妖垂下头,望着自己光秃秃的枝干,“为什么听到那个故事,我会难过?”
“那本来就是一个难过的故事。”裴先生一向淡淡的嗓音里带着抹化不开的温柔,“都已经过去了,不要想了。”
“是啊,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呢!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靳双楼淡淡的笑,懒散地倚靠在井口,锦绣衣衫迤逦散开,如同盛开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