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薛捏着鼻子扭头便走,坐在大堂里喝茶四壶,食瓜子三碟,青果一盘,白老板才按着额头醉醺醺地走出来。
宿醉之后的头痛让他很是不爽,一边喝着小妖精送上的醒酒茶一边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问阎薛到底有什么事儿。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阎薛看他趴在桌上疲软的模样,突然觉得心里痒痒的,很想将他脑袋按下去用力揉搓,他咳了一声,“来拿之前定好的路引。”
白老板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费力地在单子上签了字让小六带着阎薛的手下去取了货,起身摇摇晃晃地就往后堂去,准备再补个回笼觉。
“殿下,人抓到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白老板的脚步立即顿住。
他精神略一振奋,扭过头来时,宿醉的形容全然消失,腰也挺了背也直了,笑容一如既往地迷人,伸开双臂便要送出一个拥抱:“莲姬,好久不见。 ”
莲姬乃是阎薛的副手,据说从阎薛任职十殿阎王之时就一直跟着他,做事雷厉风行,果决善断又不失细致周到,很是能干,就连许多优秀的男子,不,男鬼都对她佩服不已,因此阎薛一直视她为心腹,无论去哪里几乎都带着她。
只是不大带她来白老板这里。
白老板敞开的胸膛被剑柄抵住,持剑的莲姬嫣然一笑:“白老板,我们其实不熟。”
“哎呀莲姬,不要这么说嘛,一回生二回熟,我们都见了多少回了。”白老板被推开也不气恼,立即将自己手中的杯子又递过去,“来来来快喝茶,我已经替你试过毒了。”
莲姬微笑避开,径自来到阎薛面前,“殿下,我们该回去了,那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阎薛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起身与白老板告辞。
白老板一再挽留无果,只得恋恋不舍地望着莲姬的背影渐行渐远。
“别看了,人都没影了。”小六探出脑袋来瞅了一眼,提醒自家老板。
“啊……莲姬妹妹真是越看越好看,怎么看怎么好看啊!”白老板拍着额头,重新垮下肩膀,摇摇晃晃地往后堂去了。
……
“裴先生?”阎薛微微扬眉,他身上的酒气仍然未散,隔着几步远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一袭青衫的人身形单薄,长久的魂魄分离,无论如何也比常人更加孱弱三分,裴先生拱拱手:“裴某有一事相求。”
说完看了看一旁的莲姬。
莲姬了然地恭声道:“殿下,属下去前边候着。”
阎薛颔首,望着莲姬走远,才慢悠悠地开口:“裴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本王必当尽力。”
……
“阿靳,阿靳。”靳双楼躺在地上,听得似有人轻声呼唤,他微微睁开眼,便瞧见梦里头心心念念的那张脸近在咫尺。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可昨夜却不知为何醉的这样厉害。
“阿靳,我扶你回屋睡吧。”裴先生用力搀起他,靳双楼靠着他的肩膀一步一步走的踉跄,大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却一声不吭。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靳双楼的声音沉沉的落在耳边,裴先生似乎怔忡了一瞬,随即唇边如往常一般,漾起一丝笑。
一边打开门,一边轻声道:“与以往一样,守着红药,等她长大。”
前些日子收拾出来的房间,还空着,等他们随时来住一住。
白老板看似风流多情,却也是念旧的人。
靳双楼躺在床上,却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执着地问下去:“然后呢?”
裴先生在床边坐下来,又笑:“还没想那么多。”
头还是有些疼,明明困倦的要命,偏偏却睡不着,靳双楼闭上眼,道:“你没有答应那个什么清君要去做神仙,我、我很高兴……”
裴先生掀过被子来给他盖上,袖子还被他牢牢的抓着。
“跟我走吧,带上红药一起,”他低声道,“我会好好对你们,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裴先生的手僵了僵。
一个安稳的家。
从小便身为孤儿的自己,与妹妹相依为命,最最想要的,便是一个家。
可这点念想,他却从不曾表露过。
“好。”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他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知他是睡着了,这才将自己的袖子抽出,又细细掖了掖被角,才慢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