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我十里八乡农耕士族原本极度富有,却被秦王以各种名义搜刮走,还迫使士族分户拆散。
这些粮食,是我族人下地劳作收获的成果,被秦王征走,公仓里转了一圈,又以冬粮发还,大家只感念秦王恩德,却忘了这些粮食原本就是自己劳动所得。
他觉得这两件事是其实是一样的,秦王赠救急粮,就跟他给倌奴打赏一样,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大椿看着族人欢喜运冬粮的样子,突然觉得倌奴很可怜,自己很可怜,原来他和倌奴并没有什么不同。
运冬粮也非一趟能完成,各村忙了数日,气候所限,道路因积雪封堵,每天只能运两趟粮。
返往的路上,壮丁们无比情绪激动,都赞秦王待他们恩重如山,之前减征三成粮,现在又发放口粮,生在大秦国是几世修来的福份,能生为大秦人而骄傲,真是太幸福了。
运完冬粮,大雪终于停了,羊村众人看着天空白花花的阳光,无人不闭上眼,因为四周皆白茫茫一片,反射了阳光后,让人挣不开眼。
羊丁派人去咸阳城打听男馆的行情,又去打听了奴市的行情。
那人回来报,沿途所见,均是大雪积压,奴市已经取消了,没有长相漂亮清秀的男奴,咸阳城的男馆只收清倌,不收红倌。
羊丁将消息告诉了大椿。
大椿听了无所谓道:“不收红倌就算了,我是倌奴主家,他吃我的,住我的,我养他即可,以后就不要再想着要把他卖到咸阳的事了。”
倌奴在桌下听到此话,感动极了,一时情绪放松,竟趴在大椿的腿上睡着了。
大椿将人轻抱起,直接将倌奴抱到自己的软床厚被里,看着倌奴的睡颜许久,又替倌奴拉好被子,才轻轻走出去。
身后,是倌奴睁开的双眼,深渊一样的黑色双眸。
午食送来了,大椿命人先撤下去,说待会再送来,说毕又进屋去看倌奴,此时倌奴还在熟睡,大椿也不将他换醒,就这么坐在床边看。
大椿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想着想着竟笑出来,也不知坐了多久……
倌奴轻微动了动,睁眼醒来。
“你醒啦!?”大椿喜道。
倌奴赶紧爬起来道:“主人,奴,奴贪睡……”
大椿扶他:“别急,我不崔你,饿了吧,我们出去用午食。”
来到前厅,大椿又命人将之前撤下去的午食端进来,说要与倌奴一起用。
大椿没有对倌奴说赠他午食,就跟普通人似的,将倌奴按到椅子上,还主动替倌奴添些肉菜。
倌奴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都不太敢吃了,根据以往经验,大椿不会无事献殷情,定是会想法子从他这里获得更多的东西。
大椿道:“你知道碗里的米粮来自何处?”
倌奴摇摇头。
大椿:“邻近的穷村已有人饿死,还有许多浮肿病,这米粮就是秦王准许开仓放粮的救急粮,每户每人分到的救急粮只够吊命不死,前几日,我率族人也去领粮,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倌奴静静地听他继续说。
大椿看了倌奴一眼,放下碗道:“以后你别叫我主人了,还是叫我椿哥吧!我也不叫你倌奴了,我还是叫你雪弟。”
倌奴睁大眼晴,不说一句话,定是大椿又想到很厉害的法子要整他,这话只是整他前说的开场白。
大椿认真道:“我看到大家领到救急粮欢喜得很,都称赞秦王是千古圣主,却没有人想过,这些粮食原本就是我们亲手种出来的。我看到他们,就想到你。你在鹿馆接。客,每日收入都进了我的口袋,我又将这钱拿出来打赏给你,你为了钱继续任我蹧。踏,甚至为了一百金赏钱,任我带人轮流作。贱。你。”
倌奴:“……”
“我知道,这段日子待你如猪狗,所以你一时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不怪你。如今我再唤你一声雪弟,也是认真思考过的。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因为……我爱你……”
倌奴心道黄鼠狼都说深爱着鸡,不过他看穿不说穿,不想说出来再被黄鼠狼当鸡耍。
“别这么看着我,我之前觉得自己是族长,高人一等,我见你自甘堕落入风尘,已是地底泥,便以居高凌下的姿势欺凌你,那时我自以为很了不起。直到我率族人去领救急粮,我才醒悟,其实我与你一样,也是地底泥。这世间没有谁高人一等,秦王之下,我大秦国所有子民,从官吏到贵族与寒门,其实都一样,都为了一口吃食奔波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