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哪里能赔得起,商队趁火打劫,索要天价,他们走投无路,只能去找镖会,据说那镖头跪在袁府门口,哭天抢地,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另一人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袁老爷去和商队交涉,自掏腰包,代赔了一半,事情才算过去。”
“嚯,那盗贼团猖獗作案,也不是一两次了,放眼整个西域,只有袁大侠有这份魄力。只要他坐镇敦煌一天,我们的生意就不用担心。”
“说来,袁大侠的寿诞是不是快到了,祝寿的礼物都置办好了吗?”
“镖头肯定置办好了,轮不到咱们操心。”
“说的也是。”
赵识途摇着扇子,听完了几人的议论,插话道:“若那袁老爷真的是侠义肝胆,为何不派人去把东西抢回来,难道就这么忍气吞声,任凭盗贼横行吗?”
一桌无人都转过身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其中一人道:“怎么没派,据说镖会集结了一队高手,正要出关去和盗贼较量。”
“哦?”赵识途挑眉,“传闻中金刀袁氏个个都是使刀的高手,此行一定稳操胜券喽。”
五人之中一直沉默的一个开口道:“那也未必。”
第6章 好酒怕巷深(二)
那人说完便噤住声,兀自摇了摇头。
赵识途被他勾得更加好奇,追问道:“此话怎讲?”
那人迟疑片刻,答道:“我也只是听闻,那伙盗贼当中有个武功顶厉害的人物,心如蛇蝎,杀人不眨眼,所以才有那么多镖局翻了船。依我看,金刀袁氏也未必能赢。”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
“真有这这回事吗?”
“我不信区区蛮夷能有这等本事,多半是被劫的镖师学艺不精吧。”
“许是丢了镖,急于挽回面子,危言耸听。”
“就是,中原武林的脸面都被他们丢尽了。”
一桌人又添了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江湖人对高下之争总有说不出的兴趣,尤其是发生在陌生人身上的,天高地远,事不关己,生死仿佛是杆子上的秤砣,可以随手搬弄。
赵识途在寺庙里长大,打小听的是诵佛念经,众生皆苦,万相本无,所以对杀人的话题格外反感,忍不住打断道:“诸位,死者为大,若无实证,还是不要妄加议论了吧。”
五道凌厉的目光迅速集中在他身上:“小兄弟,你这话说的,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有种亲自去给他们报仇啊,在这里指手画脚算什么英雄……”
“就是,多管闲事。”
赵识途被几句话堵了当头,只能悻悻地闭上嘴,和袁老爷相比,他哪里排的上英雄,不过狗熊一个,但他至少知道,开镖局的生意,本该以护人周全为先。
邻桌人很快无视了他,只有店小二时不时暼他一眼,目光哀怨,他这才发现桌上的茶碗早已空空如也,而口袋里也没有多余的钱再添一壶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空茶碗往桌上一扣,站起身来招呼同伴:“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上官情的视线原本停驻在邻桌,旁听得出神,此事被赵识途一唤,二话没说,拎起大袋小袋,跟上对方一道走了。
赵识途走得有些憋屈,背后的议论声清晰可闻:“这小白脸哪儿来的,跟班看起来挺厉害,结果也是个怂包,屁都不敢放一个。”
茶小二啧啧道:“什么小白脸,不过是个开镖局的穷鬼罢了。”
“竟然是同行?哈哈哈哈,这行当算是没救了,什么人都能参一脚……”
一路上,赵识途不大敢直视同伴,待到两人拐过几道弯,把茶摊上的声音甩出好远之后,他才说:“上官,抱歉啊。”
上官情淡淡道:“不必道歉,本来我也不信他们的说辞。”
“此话怎讲?”
“能到关外走镖的镖师,就算不是绝顶高手,武功也绝不会差,若不是敌人太强,又怎会枉死。”
赵识途长叹一声:“可惜死人已无法自辩,只是便宜了活人,信口胡说也无需考虑后果。若死的是我,定要从阴曹地府爬出来,吓唬吓唬他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上官情道:“若换作是我,索性乐得清静,何必还要理会活人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