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镖局糊涂账_作者:闻笛(154)

2018-02-20 闻笛

  如此鲜活而真实的人,怎么会是梦。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而上官情已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

  “疼疼疼……”五指刚好碰到手心的伤创面,他的手臂剧烈一颤,本能地缩回去。

  “抱歉。”上官情咬住嘴唇,“忍耐一下。快跟我走,没时间耽搁了。”

  赵识途迷迷糊糊的点头,尝试站起身来,可是腿脚也使不出多少力气,他比自己想象得更虚弱一些,只能抬起头,将眉毛挤成一个八字:“你说得倒轻巧……”

  上官情没有作答,忽然凑上前来,与赵识途胸膛相贴,手臂沿着肋侧探到身后,将他揽进怀中向上托。

  赵识途借力站稳,下巴还垫在上官情的肩上。黑色的布料透着凉气,大约是被风吹了很久,连这凉意也都清晰可辨。

  他贴在对方耳畔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到达这里……?”

  上官情并未回答,只是拉着他的胳膊往窗边移动。

  赵识途怔怔地跟上去,抬头便看到熟悉的背影,宽厚踏实。

  这人浑身都沾着风霜的寒意,却令人感到莫名的温暖。

  他终于确信这人一定是真的,否则又怎会罔顾他的想法,一厢情愿,不由分说地剥夺他赴死的权利。

  转眼,他已来到窗边,清风拂面,令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忽然发现窗外悬挂的东西,惊道:“那是什么?”

  方才听到的鼓动声便来自此物,那是一只由皮毡和木架扎出的机括,中间一根凸起的梁骨,两侧是伸展的翼肋,整体呈现长而阔的倒三角形。

  上官情终于收回目光,凝着他,郑重解释道:“这是藏兵攻城掠池用的机括,叫做‘鹰鸢’,可以御风载物,在空中滑行,原本用于悬挂火器和兵戈,不过也可以挂人。”

  赵识途又去端详那状如苍鹰的风筝,它的两翼伸展开来,比两个人的手臂加起来还要更长,虽然皮毡质地厚重,扎出的成品却显得轻盈精巧,看起来的确像是一只人造的大鸟。

  他的余光瞥见远处的山尖,终于明白了事态:“你用这只鹰鸢,从对面的山顶乘风滑行过来?”

  上官情点头道:“是的。”

  他又问:“我们现在还要乘它滑行下去?”

  上官情道:“只能如此。”

  赵识途凝着他,接着问道:“你确定这大鸟承得住我们两人的重量?”

  上官情沉默了片刻,坦言道:“并不确定。”

  赵识途又问:“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跳,你不怕摔死?”

  上官情反问道:“你怕不怕?”

  赵识途眨了眨眼,笑道:“莫要忘了,我本来就是在求死的。”

  上官情原本正专注地凝着他,听了此话,先是一怔,随后便舒展眉毛,垂下眼帘,从喉底吐出无奈的轻叹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神色,仿佛冰融化成水,水裹挟着冰,叮叮咚咚地流淌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寒冽澄明,却又饱含温柔。

  赵识途不由得看呆了眼,几乎是无意识地上前一步,靠至上官情的身畔。

  而后,上官情一只手将他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擎起鹰鸢,纵身跳进夜色。

  *

  赵识途只觉得脚下一空,身子已经悬在天际。

  除了身边的人,他别无凭依,只能本能地收紧手臂,环住此人的肩膀。

  鹰鸢的左右翼中央,各垂下一条环状的缆绳,原本是用来捆束运输品的。这大鸟一般的风筝,恐怕也是第一次载人。

  上官情也是第一次驾驭这种古怪的机括,他将两根缆绳套在肩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中央的龙骨,以自身为矩,依靠肩背上的力量来平衡鹰鸢的走向。

  山间的风并不规律,忽大忽小,时常改换方向,鹰鸢晃动得十分剧烈,两只翅膀在风中剧烈颤抖,发出猎猎的鼓声。赵识途的心本能地悬起来,他当然知道,只要稍不留神,这大鸟就会被风掀翻。

  人没有翅膀,被掀翻便会掉下去,掉在坚硬的山石上,便是凶多吉少。

  赵识途不由得看向身边的人。

  上官情眉心紧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在一丝不苟地判断风向。

  不可思议地,只要看他一眼,心情便会自然而然地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