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边逐渐黯淡,消逝,天际最后一道暖色也被黑暗吞没。
上官情望着赵识途的背影,催促道:“我们也生火吧。”
他从行囊里取来火折,从枯树下捡了一些枝条,熟练地拢起篝火,三个人围坐在火边,明月珠将行囊里的炊饼串起来,架在火上烤。
赵识途在一旁抱着胳膊打哆嗦:“好冷,好冷,白天那么热,晚上为何这么冷。”
明月珠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这才八月刚过,若是到了严冬,才叫冷。”
上官情也道:“若是到了严冬,是能冻死人的。”
赵识途轮流瞧向两个同伴:“你们好像很熟悉这里的环境?”
明月珠道:“我从小跟随舞团穿越大漠,从一个镇子迁往另一个镇子,自然熟悉。”
赵识途道:“阿珠也就罢了,上官你不是敦煌人吗?”
上官情望着篝火,淡淡道:“回敦煌之前,我在关外呆了十年。”
赵识途惊道:“十年?这么说你从十年前就呆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
上官情点头。
赵识途难以置信地打量他:“你现在同我一般年纪,十年前你才多大,为何要跑到这种地方来。还是说你练过传说中的驻颜童子功……”
上官情的眉毛拧成了结。
赵识途觉察到气氛不对,赶忙打住话题,抿嘴叹道:“好吧,你们两个在这里生活,想必很辛苦。”
明月珠沉默了一阵,道:“其实那时我并非独自一人,还有一个妹妹陪在身边。”
赵识途挺直了腰板,好奇道:“哦?我从未听你提过,原来你还有个妹妹,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明月珠道:“我与她已失散多年。”
赵识途想了一会儿:“我明白了,原来你一直关心江湖事,是为了打探她的消息?”
明月珠轻叹道:“姑且一试罢了。”
赵识途收起玩笑的神色,望着她认真道:“怎么会呢,那可是你的妹妹啊。你应该早与我说,或许我还能帮上你的忙。”
明月珠摇头道:“本是大海捞针的事,希望渺茫,多说无益。”
赵识途坚持道:“那为何今天却说了?”
明月珠被他说得一怔,隔了一会儿,才答道:“大约是今天的夜色太美了吧。”
赵识途听了他的话,本能地转过头,眺向窗外,只看了一眼,便楞在原地,讶然不已。
这破庙的窗口虽破,却能望见迢遥的夜空,全无遮挡。夜空中星野斑斓,稠密的繁星织出一张金色的网,在窗棱上洒下黯淡却清皎的辉光。
一处无垠的洞天,被纳入有限的方寸之中,竟如此美不胜收。
“上官,你看。”赵识途用手肘戳身边人,却发现对方早已仰起了头。
篝火噼啪作响,三个人坐在冷清的破庙里,同享一片夜色。
赵识途感叹道:“星辉如此清皎,简直像是一条河。”
明月珠道:“若真的是河倒好了,我便飞上去,将这河水盛一瓢出来,过过嘴瘾,我已经喝够了混着泥汤的白水了。”
赵识途笑道:“也不知银河水是什么味道,能不能止渴。”
两人说着,自然地转向第三名同伴,才发现上官情已经抱着刀,倚着墙,闭上了眼睛。
明月珠也笑道:“原来银河水不一定能止渴,却一定能催眠。”
赵识途也看着上官情的睡颜:“非但能催眠,看起来效果还很好,此时我若用手指抹一把炭灰,在他眼睛上画两个黑圈,在他嘴唇上点两撇胡须,他都未必能察觉。”
明月珠道:“你就不怕他那柄刀比他先醒过来,砍你一记?”
赵识途怔了一下,见抵在上官情肩上的刀身通体漆黑,质地厚重,在明澈的星辉下,的确有种奇异的冷冽感,盯着看久,竟觉得背后发凉。
但他很快摇头道:“为何要怕,刀虽无眼,可上官却是我们的朋友,断然不会砍我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真的捻起食指,从地上沾了一抹炭灰,凑到上官情面前,在嘴唇上抹了两把,画出两撇胡子。而后满意地退开少许,审视自己的作品:“不错,不错,这般硬朗的长相加上两撇胡子,才更有男人味道。”
上官情的刀没有醒,人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