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眼波一转:“总之,您若将它顺利送到泉水村,外婆定有重金相酬,银子么,不是问题。”
她的语气楚楚可怜,满面的愁容将她鹅蛋似的脸儿衬得更加娇媚,见对方仍在犹豫,便又轻抚裙角,幽幽地叹道,“只求赵镖头成全。”
赵识途终于把视线从篮子上移开,重新望向她,客气道,“白小姐,虽然在下并非不信任您的承诺,可是镖局做生意,也有我们自己的规矩。”
白小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身为舞姬,自然精于示意讨巧之道,换作平时,很少有男子能拒绝她的暗示,可眼前这赵识途竟然如此不识相,委实出乎她的预料。
她的心底已隐隐生出悔意,这护途镖局实在不是善地。
不过她毕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输给对方,既然来了,就不打算吃亏。她拢起鬓发,清了清嗓子,嗔声道:“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最知个中不易,我岂会蒙骗于您呢,您说是不是?”
“我自然信得过白小姐,只不过……”赵识途把扇子一敛,透过窗口向外指:“我那两位镖师若是问起来,我也得有个交代,您说是不是?”
白小姐把目光投向窗外,发现外院也狭窄逼仄,墙角种着一颗歪歪扭扭的枣树,树下站着一男一女,女的在照料墙根下的花花草草,另一个在埋头打磨佩刀,想来就是两位镖师了。
赵识途把手指搭在桌沿上,轻叩了几声,又唤道:“白小姐?”
白小姐眼看美人计告吹,索性收起多余的笑容,换了副冷冰冰的样子,明示道:“你怕东西送到,我外婆却赖账不付,是不是?”
赵识途并未辩驳,只是笑盈盈地迎上她的目光:“不敢不敢,我只是按江湖规矩办事。”
白小姐在心里哼了一声,抬手从脑后的盘发辫中抽出一根金钗,托在手里道:“还请赵镖头原谅,我出门匆忙,身上并未携带银票,这支钗先抵给你作信物,你看可否通融?”
她又把手抬高了些,越过桌面,举到对方眼底。
赵识途凑过去看,见她手中的金钗质地厚润,镀层匀称,簪头上镂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登时喜道:“这钗怕是比银票还要贵重,当真可以抵押给我?”
“赵镖头的信誉,小女子怎会不信呢?”白小姐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等您拿到报酬,再将金钗归还于我不迟,我在朝凤楼恭候。”
赵识途再度垂下眼帘,见那金钗托在白玉般的手里,泛着焕焕流光,心中已然笑开了花。
但他的脸上还是维持着端正的表情,客客气气地作了个揖,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推脱了。”
白小姐从袖底抖出一只手帕,把金钗裹进去,起身走近几步,放在他的手心。
赵识途把手帕连同金钗一起揣进怀里,欠身行了个礼,目送白小姐迈开纤纤细步,施施然地出了门。
直到白小姐的脚步声消失,他才长吁一口气,转向院中,高声唤道:“你们两个,也不过来看看?”
*
院中的男女听到赵识途的唤声,一个收刀入鞘,一个撂下水壶,慢慢悠悠地晃进屋里。
赵识途看到两人没精打采的模样,心里一声叹息。
别人家的镖局,多少都有几个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响当当的大侠坐镇,接镖开价的时候,肚子里才有底气。而他这镖局,加上他自己在内,一共只有三个镖师,还都是无名小辈,难怪落魄到门可罗雀的地步。
两人一先一后进了正厅,赏花的女子先开口:“你与美人算是谈妥了?”
赵识途点点头,见对方一脸慵懒,摇头道:“阿珠,那姓白姑娘好歹也是你的族人,你也不进来打个招呼。”
这女子叫明月珠,多年前也在曾朝凤楼栖身,不过眼下她穿着素色的裙衫,脸上也无脂粉妆扮,和当时早就判若两人,她淡淡道:“我早就不做舞姬了,况且西域各处都有粟特人,我哪里认识得过来。”
赵识途翻白眼:“唉,反正你怎么都有理,我劝不过你,不劝了便是。”
明月珠满意的点头,又问:“你接的这是什么镖啊?”
赵识途指向桌上的篮子:“我不知里面装了何物,不过既然押金非同小可,想必镖物也定是稀世珍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