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识途将怀中的少年抱得更紧了些,而后对其他人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动身吧。”
一行人不再耽搁,拿起各自随身的武器,移动到门口,再次推开石门。
这地方离地面并不远,只要循着来路回到盗洞口,就能重见天日。
可他没有听到鬼哭声,方才还流过甬道的风,此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鬼哭,不代表没有鬼。
黑暗当中藏着一群安静的鬼,幢幢的鬼影贴着甬道两侧,缓缓逼近。
赵识途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敌人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只是视而不见,刻意做戏,让他们放松警惕,待他们找到燕无花,再一网打尽。
一石二鸟,这实在是一个聪明的办法。
赵识途追悔不已,他的警觉来得太迟,远远赶不上敌人的速度。就在他悔恨的片刻间,鬼影已经近至数尺之外,与此同时,银色的冷光自眼底闪过。
在晦暗的地底,只有最尖锐的兵器,才会发出这样的光。一排冷箭贴着甬道飞来,凝滞的空气被撕裂,剧烈流动。
这才是真正的风,恶鬼掀起的风。
赵识途侧步转身,将肩上的少年护在后侧,而后另一只手抖出扇子,迎上风的方向。
扇面横扫,甩出一阵罡风,将迎面而来的冷箭掀飞。
乱箭四散,撞向石墙,纷然如雨般落下,矢尖还未沾到地面,新的一轮便接踵而至。
赵识途身负一人,行动难免迟缓,加上通道狭窄,他的第二招还是晚了半步。有两支羽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一支划破了骆欢的外衫,在金缕衣的冲击下,改变了轨迹。
他自己就没那么幸运了,不仅如此,他的运气简直到了尽头。银光闪过,他只觉得肩上一热,抬手一摸,黏答答的全是血。
他的肩上背着受伤的少年,身后还跟着四个同伴,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犹豫,他必须要逃,他立刻转身,往甬道另一侧迈步。
他才迈开步子,便又滞在原地。
不是不想逃,而是不能逃,无路可逃。
路的尽头有人,不是鬼,而是人,一个人。
区区一个人,却比一群鬼还要可怖,影子比无光的黑暗更黑,身上透着说不出的冷,一双充血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鬼只不过是偷走人的东西,挡住人的去路。人和人之间却有纠缠不清的债,背叛的债,杀戮的债,每一笔都是血债,一旦欠下,便只能用血来偿。
有人,有债,于是便有了江湖,自古以来的世道都是如此,只要人心不改,江湖里便永远有讨不完的债。
李大哥的心当然没有改,他怒吼道:“是你……你杀了我的儿子!我的朋友!”
那人开口说话了,声音也像影子一样阴沉:“是我又如何?”
李大哥道:“我要杀了你,讨回我儿子的血债。”
那人丝毫没有惧意,反而道:“正合我意,被人追着讨债是很麻烦的,等你死在这里,麻烦事便又少了一件。”
燕无花看来还不知情,听了两人的话,才惊道:“寒儿他……被杀了?”
明月珠冲他点了点头。
那人听到了他的话:“急什么,想死还不容易,不过是先来后到而已。”
燕无花也狠狠地盯着他,怒道:“枉我救你性命,你却恩将仇报。”
那人道:“好笑,我几时求你救我了,不过是你们这些正人君子擅做主张罢了。”
明月珠也怒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那人又冷笑道:“我从不和死人讲理。”
他的威胁并不是危言耸听,鬼和人从甬道两侧分别包围,蓄谋已久,一面是箭,一面是刀,除非插了翅膀,否则谁能逃出这样一场浩劫。
刀出鞘的声音比喉咙的声音更快,他的话刚刚说完,人便已经到了身前。
赵识途站在最前面,离他的刀锋最近。
快刀一举一落,没有半点怜悯和迟疑,径直斩向赵识途的头顶。
电光火石。
乒的一声,上官情从后方闪出,挡在赵识途身前,接下这绝命一刀。
漆黑的刀鞘被甩在一旁,青锋终于再度展露,明亮得仿佛石中的火焰。
那人的动作停下来,似乎不相信有人能跟上他的速度,能正面接下他的一击。
“这刀法,这刀……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