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傻,虽然流了很多血,识途的本领却还安在,有了上一遭的经验,生门与死门的构造他已摸得一清二楚,即便没有骆欢的指引也不会再迷路。因此,他很快接近了上官情滞留的地方。
他能感觉到上官情还在那里。
并非通过声音,和古陵外的情形不同,甬道里没有激烈的打斗声,而是静得出奇。
但他能感觉到杀气,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幽深的地底流淌,没有声音,没有形状,却比任何有形的东西都更加黑暗,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高手过招,靠的不是反复的对抗,而是瞬息的杀气。
杀气蔓延,上官情在低声呼吸,马头斩的刀尖距离他的喉咙不到半寸,锋利如芒。
只要半寸,就可以割断这条温热的喉咙,将灼热的血解放出来,那血一定很滚烫,很新鲜。
可是上官情的刀横在喉前,以刃身抵住对方的刀尖,马头斩已将全部内力注入刀身,却无法再推进半寸。
马头斩很愤怒,他的脾气原本就很坏,像是熊熊燃烧的火,他从不收敛自己的愤怒,就像从不收敛自己的刀,令他强大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从不收敛。现在,上官情的抵抗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浑身的血都在嘶叫着沸腾,甚至爬进眼睛里,把瞳仁染得一片血红。
他的声音和他的刀一样尖锐:“你从哪里盗学的罗刹功?”
上官情道:“我已说过,家中旧书房里的一本旧书。”
马头斩又问:“那书是从哪里得来的?”
上官情道:“我也想知道答案。”
马头斩眯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打量他:“莫非你真的不是在装傻?”
上官情道:“不是。”他的语气和他的神情一样缺乏波澜,像是封了一层冰的湖面。
马头斩沉默了片刻,血红的眼睛忽然移开视线,喝道:“谁!”
上官情也惊道:“赵镖头,你为什么要回来?”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来救你。”赵识途已停在他身边。
上官情短暂地愣住了,马头斩却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仰面大笑起来:“你就是赵镖头?莫非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救人?方才接下乱箭的时候,你至少暴露了八处破绽,我在一招之内就能割断你的喉咙。”
赵识途咋舌,方才接下乱箭的时候,他的确是已经使出全力,对方的轻蔑之语,听起来多少有些刺耳。他灵机一动,抬手往身边指道:“你先问问他让不让。”
马头斩忽地调转刀锋,像赵识途的眉心刺来,他的刀法出神入化,刀像是手臂的延伸,鬼魅难测,变化多端。
可上官情的刀刃再次横在他的轨迹上,定如磐石,结结实实地把这一击挡了回去。
马头斩气得肩膀发抖,冷笑道:“有趣,原来你真要护着他?”
在上官情开口之前,赵识途便替他答道:“你若以为刀只是为了杀人而存在,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和你不同,不喜欢杀人,更没有兴趣看朋友被杀。”
马头斩不理会赵识途的挑衅,只对上官情道:“你有这样的刀,这样的武功,却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赵识途撇嘴道:“他不过碰巧和你学了一样的武功,未必和你有一样的想法,难道天底下吃包子的人,都要长成胖子吗?”
马头斩道:“天底下会罗刹功的只能有一个,若是徒弟,那么他就要杀死自己的师父,然后等待被下一个徒弟杀死,绝无例外。”
赵识途奇道:“你们这是什么古怪的门派,有这等古怪的规矩?”
马头斩终于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不和死人多费唇舌。”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凶狠,赵识途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假惺惺地笑道:“不说就算了,一个门派若是只有一个人,岂不要闷死了,对这种门派,我可没有半点兴趣。上官,我们走吧。”
上官情没有走,甚至没有动弹分毫,他的视线竟锁定在敌人的身上。
马头斩也盯着他,嘴角勾起一笑:“你有兴趣。”
上官情没有反驳,于是他接着说:“被自己的真气反噬的滋味并不好受,是不是?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苦心修行多年,吃下无数苦楚,却始终不能臻如佳境?你难道不害怕,你永远也无法达到最上乘境界,因为你根本就搞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