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到底想怎么样啊?长夜只觉得心里那叫一个堵得慌,还没地方发泄,心里那个恶心的滋味简而言之就是被塞了一口醋拌狗粮。
出了星河影的房间,剑千山一时间却也想不出要去哪里。随意乱走,倒是转到了一条临水的回廊上。逆天命里很多地方都是用临水的回廊连起来的,可能是取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意思。一说是魔教,很多人都以为会是什么荒凉遍地到处骷髅的阴森森地方,尤其星河影还说过什么逆天命的徽记是用死人骨头上开出来的花做颜料的,更是给人一种万仞谷里全都是阴森森的骸骨的印象。
然而魔教群众也是人,是人谁不愿意过得舒舒服服。据说逆天命的建筑都是策风子一手设计,而策风子设计的前一个作品是本朝皇家的后花园。听意思仿佛这老头跟哪个妃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后来逃到了逆天命。魔教的八卦果然是不一样,随便拿出去都是桃色新闻还能震惊朝堂的那种。
顺着回廊左拐右绕,眼前又是一处水榭。剑千山停了步,因为水榭里有人。
剑千山听飞针娘子说过,以前每到春夏,天气晴好的时候,水风清就喜欢在水榭里办公。有时候还会小睡片刻,所以水榭里备了个罗汉床。水面很开阔,四娘最擅长养花木,在水里栽了荷花。年年到了花期,风里都带着清香味。水榭四面透风,是个最宜人的地方。
然而现在才是早春,荷花没开,风还带着冷。星河影就这么大咧咧侧卧在罗汉床上,也没盖个毯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上了略薄的春衫,头枕着胳膊,风过的时候撩起袖口,能看见他半截小臂。
也不怕着凉。剑千山想过去,然而又收了步子。
水榭到回廊都是木板铺设,走过去就有脚步声。星河影眼下有些青黑的影子,看起来应该是有段时间没睡好了,这么走过去会不会把他吵醒?
剑千山一时间站在原地没动,忽然就有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之前,心神散漫,修行懈怠;这时候又犹犹豫豫,畏首畏尾。加在一起就是瞻前顾后毫无风范,甚至不如剑诀未曾进境的时候。
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在干什么啊?明明要参悟绝情断情的境界,为什么反而这么优柔寡断了?
剑千山一时间竟觉得进退维谷,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邯郸学步的那个人,学着师父参详天道,最后连走路都不知该如何迈步。
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把,他一激灵,下意识要出拂尘,却是眼角一抹红霞掠过,飞针娘子转到了他面前:
“嘿,小子,在这做什么?”
剑千山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看着飞针娘子,一时间支支吾吾也不知该说什么。飞针娘子回头看了一眼,“哎呀”一声,便快步走进了水榭:“这小子怎么在这就睡着了?”
她的脚步笃笃直响,全无避讳。剑千山略是怔了片刻,便也跟了上去。直到进了水榭,星河影也没醒的模样,飞针娘子上前推了他两把:“小影子,小影子醒醒。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啊?”
“嗯……?”星河影略略睁眼,看见是飞针娘子,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叨咕了一句:“……就一会儿。”
啊。剑千山这时候才恍惚想起来,星河影向来是睡得死,以前在剑门那会儿,风鹤鸣为了让他起床去上早课,在他门外放过鞭炮。大家都被震得耳鸣,这小子愣是没起。
所以他刚才居然担心脚步声能把他吵醒?
剑千山没忍住笑了自己一声,索性把外袍脱了下来给他盖上。飞针娘子扬眉看他,拽拽他衣袖示意有话要说。
剑千山跟着飞针娘子出了水榭,略是走开一段,飞针娘子才一手扶着围栏,带些笑意问他:“小子,有什么心事吧?”
剑千山张了张嘴,飞针娘子便摸了摸他的头:“虽然嘴上说着让你们这群小辈儿叫我姑娘,但是大娘怎么也是奔六十的人了。说让你把我当你娘吧,有点不像话,不过好歹也是个长辈。”
剑千山略是顿了顿,忽然开口:“我……前些天他不在,明明应该趁着他不烦我的时候清心修行,可不知为何,我一直心神不宁,怎么都无法入定。感觉自己的境界不进反退,甚至不如以往……”
飞针娘子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忽然红唇一扬噗哧笑了一声——
“傻小子,说得这么复杂,不就是想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