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总不是太小了,现在总是懂了一些了。所谓“南山白额猛兽,长桥下蛟,并子为三”;待到白额虎和蛟蛇被除,不就唯独剩下汝这一害了?
星河影自然是听过周处除三害这种故事的,这时候听剑千山说一句,稍一思考,忽然就身子一倾靠近剑千山:“道长是想说,劝我放过折柳山庄背后的事情……以免闹得正道人心惶惶,树大招风被人砍了么?”
他突然凑得这么近,近得让人一眼就看得清他眼里的小星星,连睫毛似乎都根根可数。颇有些暌违的芙蓉香没过了鼻尖,还有他脸上带着些许戏谑调侃的笑意,凑得这么近好像一下就可以吻到。剑千山不知为何忽然脸红了一下,星河影便噗哧笑了一声,然后却是越笑越停不住,伸手搭在剑千山的肩头。后面跟着的阿达礼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尤其完全不知道星河影在笑什么。一脸懵逼之中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去看看风鹤鸣怎么埋人。
剑千山略是退开了一步,星河影终于收回了手,转而是撩了撩剑穗,一双眼里仍是带着笑的:“师兄,你果然还是关心我呀?”
“后面还有孩子,”剑千山拂尘一甩又掸开了他,先一步转身便走,“你且收敛一点。”
哦,就是暗示我在没有小孩子的时候再来调戏他呗?星河影再次笑得没皮没脸,伸手一揉阿达礼的头:“你想在剑门玩儿几天呢,还是想跟我回逆天命然后自己玩几天呢?”
阿达礼:“啊?关我什么事?”
星河影:“没事啊,就问问你。真的,快点!”
最后一抔土盖在眼前的土堆上,风鹤鸣沉默地站了起来。回到剑门之后他便换了素白道袍,这时候衣摆上染了不少泥污。他伸手捻了捻,原是试图把泥点蹭下去,却是弄得手上的泥土跟着一起蹭到了衣服上,道袍本是棉掺着麻的料子,这一下被他弄得泥点全都渍到了布料里。风鹤鸣怔怔看了片刻,直到背后有人慢慢走近:“少主,你若是再在这里发呆,主子可是会起疑的。”
说话的人,脸上没有表情,那是粗制滥造的人皮面具挡在脸上的结果。风鹤鸣回头看着对方幽深的一双眼,像是蛇也像是狐狸,即使是隔着面具,他也知道这人的脸上绝对是带着看好戏一般的笑意的——
“你既然是对我投诚,怎么对他瞒天过海就是你的事情。他派来监视我的人越来越多,你敢说和你就没有关系?”
“当然没有。”对方恭敬十分地略略弯腰,“主子吩咐的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事无巨细,少主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做过什么,都要有迹可循……可是少主,他既然能直接告诉你,让你心知肚明自己被监视,那就是敲山震虎,和你身边换了哪个暗卫,有关系吗?”
风鹤鸣转过身来,又看着他,只是不动声色换了一个话题:“叫你替我处理好我娘的墓,这坟头草你都不管拔了的么?”
“剑门既然说着道法自然,周遭的坟草都没有除过,就这里除了草,实在显眼。不过前些天我弄了些丹砂准备放在周围,至少能驱驱虫蚁。”
“……丹房偷的?”
“何可称之为偷?”对方说着,声音里还有几分游刃有余一般的轻松笑意,“既然剑门讲究普度众生、大道渡人,借些丹砂以慰亡者,岂不是很好?”
真是强词夺理。风鹤鸣没有再接话茬说下去,只是转身便走:“这段时间,就写我来悼念师父。至于衣服脏了,就告诉他我在师父墓前跪拜蹭的。”
“好。”对方回答着,却又低低笑了一声,仿佛嘲讽,“可是令师的坟头,好像在少主你去苍蓟关之前,就被少主亲手翻开过一遍了?听说星河影还将水风清的骨灰撒到了他坟头,现在被少主你这么一翻,大概现在令师这个坟头土里是魔教教主的骨灰和他难舍难分。不过这个坟头草长得还真快,可能是有骨灰做肥料就是不一样。”
“……”片刻沉默,而后是回头看着他,完全是无法理解此人如此刻薄一张嘴的好奇眼神,“我能问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吗?你说话这么尖酸刻薄,到底是什么人有哪里对不起你了?”
“刻薄么?我不觉得。”他说这,声音里带着笑意,“难道不是让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