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尚可见曾经如玉俊秀,肌肤白嫩恰似青春少女;
另一半却层层腐烂,一如深林里百年不见人烟的烂树叶子。
而风鹤鸣想必继承了他容貌的端正雅致,此时生死交关,却仍是唇边带笑。
直到剑尖已迫近咽喉,他的眼里倏忽冷光更强。没有人能形容他这时乍然的出手,电光火石亦或是白驹过隙,只是那剑光流过,他人掠过巽离身侧,短剑却贯在对手胸中。
原不过是眨眼的片刻,却似是过了十年。
一切都在静默之中,巽离仍然立在原地,直到风鹤鸣忽然开口,带些且轻且慢的笑意,却也带着阴沉狠绝的凶戾——
“父亲,这一世父子……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被剑气与轻功激起的花瓣,这时候才纷扬落地。也恰好有一阵风,带得满地花海凌乱。
剑千山忽然有一个奇妙的想法,也许这一地的毒花,原本只是白花,只是被太多的血染过,才成了红白斑驳的色泽。
但这些,已没有意义。
罪魁祸首,倒在他培育的花海里。
星河影原是沉默的,直到这时候,收剑在怀,忽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原来恩仇了断的时候……其实是轻飘飘的。”
恩仇了断……尘土化寂。剑千山的心里倏忽有无数慨然,却也什么都没有。风鹤鸣却是凝视着那张腐烂一半的脸,似是片刻茫然,而后却又转头,看着剑千山,带些苦笑:
“师兄,《长生典》遗毒如此,就让它在我们这一代了断吧。”
星河影微微眯着眼看他,剑千山却也沉默。一直作壁上观的“长夜”只低低一笑,嘴里说着去带走长夜,便迅速离开了多事之地。
“怎么了?”风鹤鸣带着疑惑看向他们二人,剑千山终于开口,一头如雪白发在风里乱了几缕,飘飞之时便更似天宫神仙:
“二师弟,你还有什么其余想说的,一并说完。”
风鹤鸣凝视他片刻,便是一个稽首告罪:
“师兄,剑门育我有恩,本该结草衔环报此恩德。但家父身死,不肖为憾甚多,从此不愿涉足武林。山庄之下我已埋伏雷火弹,待你们离开之后,我便将山庄毁去。但请师兄除我名籍,自此山长水远,放我自生自灭。”
“……”剑千山又是深深看他许久,终于颔首,挽剑转身,“好。
“此番事了,我将昭告正道同仁。首恶剑门逆徒巽离已除,其子风鹤鸣多年受制于他,如今心灰意冷,与缠斗之时引爆雷火弹,皆已同归尘土。”
风鹤鸣长长目送那背影离开,却是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第177章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星河影眼里的血色已经消失,然而唇边却又带着颇似不屑的笑意。火月流云还剑入鞘,他抱剑在怀,侧身正挡住了风鹤鸣的视线:
“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哦?”
星河影终于像是懂了点儿文墨,摇头晃脑念了一句:“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合而箝其喙。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禽之。”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砸砸嘴,似乎是颇为感慨:“巽离是蚌我是鹬,风鹤鸣,你说,谁是那个渔翁呢?”
风鹤鸣还没开口,星河影却是甩了甩剑穗:“你说我跟大师兄联手都没占到上风,怎么你一剑下去,就把他的手给剁了呢?是二师兄你手里这把平平无奇的短剑,其实是什么天外陨铁或者海外玄铁精英所铸的神兵利器呢,还是——”他的唇角带笑,眼神却冷了下来,“你自己,练成了什么伤天害理的邪门功夫呢?”
是风拂过花海,有花香,也有血味。
风鹤鸣只看着他,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星河影略是侧头,忽然很是好奇:“所谓的‘阴阳归一’,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要怎么解释呢……”风鹤鸣的唇边,有丝丝缕缕的笑意,“巽离的方向并没有错,一个逆命心法大成、凌虚剑诀第七重以上的人,以及凌虚剑诀大成,逆命心法第七重以上的人。这两颗心脏,加上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心肝肺。”
星河影一噘嘴连鼻子都皱了起来,显然满脸都是嫌弃:“所以什么长生不老,真是吃了这一锅心肝肺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