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锦鲤跃出水面,溅起来几点清亮的水滴,“咚”地钻入水中,荡开几圈涟漪。
祁越倏然惊醒,面前的桌上安放着那一串花朵,慕云思还在拨着琴弦,看他一眼:“怎么,走神想了什么?”
“……没,没有,”祁越不自觉用手背蹭了下嘴角,他低头,被慕云思这样一说,难堪与恼羞涌上心头,更顾不上细想什么,“这首曲子叫什么?”
“忘忧,”慕云思道。
祁越咬着唇,伸手拿起桌上的剑,“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好梦,”慕云思微笑,手底下的琴曲音调半点不乱,轻快如山涧流水。
祁越几乎落荒而逃,他回去关上房门,被方才的情绪淹没头顶无法摆脱。可他怎么想,都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走神会想到那个场景。鼻尖的丁香花似乎还萦绕不去。祁越转身又出了门。
吕英刚刚放出去回万山峰的木鸟,祁越便来找他。
“现在回去?”吕英瞪大了眼睛,一把拽过祁越,“白日里被打出事了?”
“没有,”祁越抽胳膊,当然抽不出来。
“被谁欺负了?”吕英又道,“这是夜里,明早便可回去了。”
“哦,”祁越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走,只能再转身回去。
“小徒弟还想家?哈哈哈……”吕英突然道,又揉了揉祁越的头发,“明天一早就回去,早早睡觉早早醒。”
祁越颓废地拎着剑,回去栽倒在了客房的床上。
那厢慕云思见祁越走远,便按住了琴弦。忘忧曲如其名,能体味的却是弹奏曲子的人。他手上还残留着丁香花茎的液体,有些酸涩。
他抱着琴往回走,见到路过的一个九琴弟子,吩咐道:“告诉少兴,霞影园外头那片花,让他去都毁了。”
那弟子应声要去,慕云思又道:“顺道再告诉叔叔一声。”
慕云思手里还攥着那一封信与萎靡的丁香,也抬手扔给那弟子:“烧了吧。”
六十六、
那只木鸟扇动着精巧的翅膀飞回了万山峰。
初升的日光射进万山峰大殿里,宁惜骨拿着那只木鸟推开了门。顾寒睁开眼睛,听见宁惜骨说:“为师赢了。”
顾寒在大殿中打坐三日,事情摆到了眼下,中间再有多长时日恐怕都嫌短。
“人如蜉蝣,修道本是为追求长生极乐,但为师似乎比凡人的命数还要短,”宁惜骨笑道。
“师父,”顾寒竭力地平静,没让语气泄露一点情绪。
“赌约还是要的,”宁惜骨道。
顾寒握紧了手心:“是。”
宁惜骨始终笑呵呵的:“小徒弟要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回来后我会带他去禁地,告诉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没有什么要你去做,只要你留在这里。等着小徒弟,他会来找你的。到那时,我约莫也就不会回来了。”
宁惜骨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一面便要成他与顾寒的最后一面。他告诉顾寒这期间会发生什么,结果会如何,却不让他看见,只让他留在这里,生生煎熬。
“师父能否换别的事,我定当遵从。我不会阻拦,让我……”顾寒无法接受。
“愿赌服输,”宁惜骨背着手摇头,“为师从未命令过你什么,只这一件,不能由你。”
“弟子请求师父,”顾寒跪下,“师父要我做别的什么事都可以,哪怕师父逐我出师门……”
“小寒,”宁惜骨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厉,又停住,“生老病死,既是凡人之躯,自当看开。他朝你还要见到许多,你二师叔,你三师叔……你这样,怎担得住万山峰掌门之位?”
顾寒在他面前跪得挺直,宁惜骨实在不忍心再怎么责备他,他又道:“闻说要大成得道,便要舍弃七情六欲,你这般重情,还如何得道飞升?”
这玩笑如同宁惜骨一贯的玩笑一样,并不能起到多少效果,反而令气氛更沉闷。
“你一定要去看着为师魂散吗?”
宁惜骨知道这一句有些残忍了,可他也知道,这句话说出去,顾寒再不会违背。他明明是伶仃地长大,可也不知道是怎的,偏生心软。
顾寒看着宁惜骨递过来的一卷书,沉默地接过,也不去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