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把白虹夺回来的速度已快到极点,可仍是不成。那厢宁落酒残留着一缕魂魄,渐渐散成星星点点的光芒,像飞舞的萤火一样最终不见。
宁惜骨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顾寒心口发凉,他提着剑,好几个呼吸,才转过身去看宁惜骨。
宁惜骨脚步蹒跚地走上前来,手心里攥着一双耳坠,攥得青筋暴起,胳膊颤抖。
“……师父,”这一瞬间的事,根本无法理解。祁越被方才的变故吓了一跳,但顾不上想许多,在宁惜骨走过来之际已上前一步站在顾寒身前。
宁惜骨停下,胸口起伏:“为何会这样?”
“师叔她……”祁越不知怎么解释,宁惜骨不在场,且回来的时机太巧,更不用说宁落酒此举毫无预兆。他面不改色,心跳得快要冲破胸膛。
“你让开,”宁惜骨深吸了好几口气。
“……不是……”祁越觉得宁惜骨一定是误会了顾寒。他想要让宁惜骨相信宁落酒是自己所为,与顾寒没有关系。还没说出更多的话,就被顾寒握住了手腕。
顾寒攥着他胳膊的力气不大,刚好不容拒绝地把他拉到一边。
“小寒,你有什么要说,看着我说,”宁惜骨严厉地道。
“我没有杀师叔,”他还握着祁越的手腕没有松开,即便是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用力,松松地一握。祁越只觉得顾寒的手很凉。
宁惜骨反笑了,不知道是不是气极:“她是自己撞到你剑上去的?方才还好好的,偏偏我不在时撞?”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顾寒若说个是,讽刺的意味更明显。他百口莫辩,无法与宁惜骨抢言,只能沉默。
“跪下,”宁惜骨怒道。
祁越也又惊又恼:“师父,不是师兄……”可任凭他怎么想说服宁惜骨,都拿不出证据。看着顾寒跪下去,祁越差点想拉他起来。
“小寒,我再问你一声,落酒她自己拿了你的剑,自己要魂飞魄散?”宁惜骨声音仍厉,“你只说是也不是。若不说便是默认,别怪为师不留情面。”
地面泥泞,泥水很快浸入顾寒的膝盖里,染得衣服上一片污迹。他抬头看着宁惜骨,说一字:“是。”
宁惜骨听罢这回答,却是背过了身去。
他再转身时,方才的怒火竟消了大半,面上透出一股倦怠来。宁惜骨眼神颓丧,只看着顾寒跪在泥水地,也没叫他起来,伸了手道:“把剑给我。”
没人知道宁惜骨想做什么。顾寒垂眼看着自己衣裳上的泥,然后把剑刃横在左手上,双手平举着剑奉上。
剑尖颤抖着,宁惜骨忽咳出一口血,接连着咳得身形佝偻,连站都站不稳了。祁越又急忙上前扶他,但宁惜骨没事人一样,一只手推开了祁越。
白虹的剑刃干净明亮,宁惜骨拿着剑走神。他低头看着白虹,缓缓地把剑倒过来。
“师父,”顾寒盯着宁惜骨。
宁惜骨陡然被惊醒,他闭了眼仰天长叹,垂下了胳膊。
五十三、
宁惜骨最终再没说什么,他把剑还给顾寒,一步一步地迈过那座矮桥,只留下个背影。
顾寒起身,原本雪白的衣裳下摆滴答着污泥水,从膝盖往下都沾着泥迹,灰灰褐褐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祁越没见过顾寒这副样子。他看着那些泥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头一摆看见一侧涨了水的小河流:“洗一下吗?”
“不用了,”顾寒看也没看自己的衣裳,他顺手拉了下祁越,便要迈上桥去。
顾寒没察觉到自己很用力,祁越被他紧紧地一攥,又被那比方才还凉的温度激了下,下意识便挣了挣。
顾寒脚步一滞,如梦初醒般地立刻松手。祁越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小孩子了。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这下却更心绪沉重。
“抱歉,”顾寒道,说罢往前走了。
祁越茫然,不明白顾寒在道什么歉。茫然罢,眼中瞧见顾寒在前头的身影,挺拔如玉树。祁越急忙赶上去。只不过他看着前头便忘了看路,实打实地一脚踩进一个水坑里,扑了一脸泥点子。
祁越用袖子抹了,低头果不其然见衣裳上满是污泥点。小河水在身后哗哗地淌,他斜一眼那清凌凌的河水,弯腰拧一把衣裳下摆上的泥水,忽然觉得脏了也没什么,好像也不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