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的大概就是莫连举了。
白成风是什么人?没心没肺那是一把好手。见他提及罗言,毫不词钝意虚,面露诧色道:“罗言师弟可不曾来过!这小子真是欠收拾,耽误了家主的正事怎么得了,等他回来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莫连举与他同仇敌忾:“我也早就看不惯这小子了!哼,连我的话都敢不听,早就该好好收拾他了!”
白落雨笑容宠溺,将书合上,起身道:“那我先过去了。”
白落雨走后,白成风想了想,还是去给他取了一套牀衽回来,规规矩矩、平平整整地给他铺上,自己先躺上去打了个滚,又将自己辛苦铺好的褥子压得褶皱不堪,旋即又才重新整理好。
悬壁之上的仙殿寒气极重,常年处于一种十分死寂的状态,除却族中商议大事之时,殿上就只有一些打扫和守卫的弟子。
只不过,修仙界向来没有出过什么乱子,有也只是二十五年前,白落雨出生那日。
凝气化剑,踏风而御。
散去脚下的灵剑,白落雨身子凝滞了片刻,须臾迈上石阶。
石阶拾级而上,足有上千阶。石阶尽头,五马长的石地之后,矗立着一座玉砌般的大殿,大殿有口无门,三丈高的殿口中,黑压压的,一片死气沉沉。
白落雨一改之前在白成风面前的无害,他神情肃然,双眼如潭,不怒而威。从容不迫地踏石而上,远远看去,分明小如蝼蚁,却步步沉稳,不可小觑。
一炷香的功夫,他终于踏尽最后一层石阶。回身一望,这一条冗长的道路,他已有七年没有走过了,七年前他以白氏家族嫡子的身份踏进,如今,他又该以何身份?
殿中清冷,散发着一股悠悠焚香。
负手而立的男子背对着他,满头银丝垂直而下,如同雪花一般漱漱铺在白衣之上。那人身形高挑,背影却显得更加清瘦了些,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仿佛与眼前落寞的大殿融为一体,此人与白落雨不过几步之遥,可是这几步的距离,他似乎永远无法跨越。
“父亲。”收敛起复杂的眼神,白落雨恭敬地躬身道。
大殿虽大,却极为空旷。这一句“父亲”,就像湖面漾开的水纹,逐渐向四周扩散开去。
白发男子沉默了半晌,突然沉沉地叹息一声:“还唤我父亲?”
“有何不可?”白落雨神情恭敬,语气却硬了几分。
白发男子突兀地笑起来,缓缓转过身,眸若清泉,一张俊秀的脸上却多了几分本不该属于这张脸的沧桑。
“明知故问。也罢,你是我和如惠一手养大的孩子,不问出身,你就是我们的孩子。”若不是那一头刺眼的白发,眼前这位男子该是何等的风貌?白落雨居然想不起来了。
“娘……白夫人的元神可有办法恢复?若有难处,孩儿可尽一点微薄之力。”看见白慕渊徒然凌厉的眼神,他硬生生地改了口。
白慕渊可以允许自己唤他为父亲,却无法允许自己唤白夫人为娘亲。
白慕渊的面孔突然变得冷峻,唇角一扯,一抹泛着冷意的笑容绽开在他脸上。冷声道:“你如何帮我?回魔界还是回仙界?”
白落雨神色一白,张了张嘴,却无从辩解。
或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太过凌厉,白慕渊疲惫地阖上眸子,“是父亲心急了。”
“无事。”白落雨道。
“落雨,父亲其实并不怪你,只是我……罢了,明日我便离开这里,不知何时回来,我把白成风交给你了,你有能力护住他的,对吧?就当做,是你还他的吧。”白慕渊背过身去,面对着空荡的大殿不知是何神情。
“是。”
白落雨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一丝多余的神情,心中却止不住地苦笑,您若是不怪我,何必叫我来这一趟呢?您明知,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他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出了令人窒息的大殿,迎面来了两位弟子,一见是他,立即凑上来,欣喜地道:“大师兄,你回来了!方才听他们说我还不相信呢!”
白落雨勾唇轻笑,道:“是啊,我回来了。有没有好好修炼?你们可要早日修得仙身、飞升仙界,给白氏仙门长几分脸面。”
另一名弟子讪笑一声,道:“知道了大师兄!你可不知道,自从你走后,二师兄废寝忘食地修炼,还险些走火入魔,如今在族中可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弟子们都说,除了你和家主,二师兄绝对是第一个修得仙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