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一个激灵,咳嗽了两声,直觉察出一点儿不对,哆嗦道:“小……小陛下?”
小皇帝抓着毛巾在他脸上胡乱一擦,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来,问道:“将军醒了?”
大将军无意识地挣扎了几下,突然意识到自己被绑在龙床上,快要被吓裂了:“您这是……”
小皇帝:“朕有话与将军说,怕说到一半被将军落荒而逃,心有所惧,不敢看将军眼睛。”他说:“朕心悦将军已久。”
大将军呆滞地张着嘴冲他“啊”了一声。
小皇帝镇定道:“并非朕心血来潮,朕自少时便爱慕将军了,奈何将军满眼满心都是先帝,无暇多看朕一眼……到现在也有近十年了。”
小皇帝喃喃道:“将军能给朕一个回应么?”
大将军本来就一脑袋浆糊,也不知道是被吓蒙了还是吓清醒了,一个劲的拧着眉头。他眉眼疏阔,两道浓眉斜挑入鬓,是个硬朗挺拔的长相,小皇帝瞎的有特色,硬是从大将军脸上看出了美色二字来。
小皇帝俯身碰了碰大将军仍带着酒香的唇角,大将军一身结实肌肉,嘴唇倒是柔软,小皇帝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含着唇瓣吮吸两下,接着撑起身,低声道:“想太久了,请将军容朕偷个香。”
大将军只好自嘲地叹了口气:“您这又是何必?臣……”
小皇帝不等他说完,连忙用手捂住大将军的嘴:“将军等酒醒再说好吗。”
大将军想说他没能拔腿就跑,被人吃了个小豆腐,已经吓醒了,但他听出小皇帝语气里的惶急,心头一软,想:那就等等吧。
小皇帝捂了一会儿,松开手,赌气道:“不许笑朕胆小。”
大将军:“好好好——陛下能把绳子解开吗?臣好久没喝这么多了,有点儿想吐。”
小皇帝连忙翻出剪刀剪断绳子,大将军伸手把蒙眼布从脑袋上撸下来,摸下地蹬上鞋子,出了门轻车熟路地往右拐了个弯,钻进西阁里,扶着膝盖干呕起来。
值夜的宫女给他打了盆温水,大将军把自己拾掇一番,转回去推开寝宫大门,被小皇帝糊了一碗酸酸甜甜的醒酒汤。
大将军端着碗,小皇帝已经在床内侧安顿好了自己:“将军去了这么久,朕还以为将军跑了。”
大将军两口干掉了醒酒汤,小皇帝的女官递上来一盏清茶,大将军用袖子掩着嘴漱了漱口,两手一摊:“陛下已经说到这里了,臣还跑什么。”
他脱了外袍贴着床沿躺下,辗转两下,睡了过去。
小皇帝却睡不着,他趴在枕头上看着大将军,几乎有一种依照夙愿得偿的欣喜,恨不得天不会亮起来。
大将军照常寅时起床,蹑手蹑脚的坐起来抻抻筋骨,小皇帝后来也昏昏沉沉地睡了,只是不太踏实,半梦半醒间感觉床铺颤动,也跟着他起身,眼巴巴地看着他。
大将军盘膝坐在床上,目光无所动摇的与小皇帝相接。
大将军重复道:“您这又是何必,臣不值得。”
小皇帝自幼便有点儿怕他,梗着脖子反驳道:“朕觉得值。”
大将军:“臣年过不惑,心里还有先皇,可见于情爱上也是个草包,您还年轻,为臣这种懦弱乏味之人所迷惑,有什么值得的地方。”
小皇帝几乎立时愤怒起来,他冲大将军喊道:“值不值得朕说了算!”
大将军:“恕臣失仪。”
大将军:“臣无意评判陛下情意……”小皇帝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想问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大将军平和道:“当年先帝与臣也恩爱过,只是臣眼里容不得别人,先帝纳妃时大闹了一场,都年轻气盛,都不肯先低头,臣痴缠了一阵,求他不要宠幸嫔妃,先皇摸约是烦透了,寻了由头把臣踢回边关。那时边关形势不太好,老元帅病逝,蛮人来趁火打劫,臣家世代从戎,又承老元帅师传,从权领了边军,等能脱开身,先帝已经儿女成群了。后来就没什么了,臣年纪渐长,再做不出什么小女儿姿态,匆匆几次见面都是国事,直到先帝驾崩——”
大将军说:“臣痛不欲生。”
“您看,臣恨时不敢怒,爱时不敢说,如此不堪,哪里值得呢。”
小皇帝目光沉沉,做皇帝久了,看起来也有些一言九鼎的威势,大将军不避不闪的与他对视片刻,小皇帝的嘴唇动了动:“卫桓,你是不是觉得朕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