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蛮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救了自己的这位郎君很是奇怪,有时对人很和蔼,有时又很冷漠,却很少有现在的这种样子。
“燕王拿秦人的命筑王陵,秦王又何尝不是呢?”他的眼中仿佛蒙了雾,是苍蛮所看不懂的,然后她听到闻昱说:“历来如此,郎君何须伤怀呢,自古以来都是弱肉强食的道理。”
“若有一日,四海升平,天下不分什么齐楚秦燕,言语时不较什么赵魏韩,七国子民一视同仁,七国间随意通行而不用害怕是别国的细作。诸国不再尔虞我诈,不必以质子相交,也没有背叛反戈……”
闻昱轻轻笑了声:“郎君多虑了。楚庄王和齐桓公智虑如此都未能完成一统六国的大业。还有谁,会一统天下呢?”
可是嬴祁的眼睛却始终坚定,喃喃问:“若,真有这么一天呢?”
嬴祁的认真,让闻昱不由得正色道:“无论有没有那么一天,我都对郎君,生死相随。”
苍蛮也道:“奴也是,必定生死相随!”
苍蛮不知道为什么要许下这样的愿,但她心里隐隐知道,郎君不是个普通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嬴祁看着柴火堆上冒的烟,眯了眯眼睛,树林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试探着问了声:“是谁?”
却并没有人回答。
闻昱刚醒,苍蛮毕竟是个小女孩,尚在长身体,也需要多休息,仍在睡,雪已经停了,嬴祁皱着眉对闻昱道:“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从昨天起,总有人在周围窥伺,但愿是我的猜测。”
他料想应该是燕王的爪牙,不过这么一直跟着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苍蛮,醒醒。”树林里一两声孤兀的鸟叫,扑棱棱扇下一大片雪,那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愈发清晰,闻昱赶忙摇醒苍蛮,指着南边的方向,那里有一大片灌木丛,对苍蛮说:“保护郎君,从那里走。”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嬴祁诧异地看着闻昱,问:“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可是闻昱该怎么解释呢,三个人走目标太大,要想活命,总是要有牺牲的。
他没有作任何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嬴祁一眼,道:“说好的生死相随,闻昱我一定会活着看公子走到最后。”他意有所指。
然后闻昱踢了柴火堆,朝着相反的方向使劲跑去。
苍蛮见状拉着嬴祁的手,左顾右看,扯着他躲到灌木丛里,果不其然,须臾间便有七八个壮汉从树林里走出来,一边审视着周围一边骂骂咧咧:“人呢?这火的形迹还在,一定没走远。”
另一个人附和道:“大哥,我刚听见那边有声音,不如去那边找找?”
“郎君,他们走了。”苍蛮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是询问嬴祁要不要离开这里。
嬴祁说:“我要在这等闻昱,他会回来的。”他强忍着,眼角却有一点点的湿润,眼睛里模模糊糊,苍蛮不敢看,低着头。
“可是郎君,若是闻昱先生被他们抓到了,必会想到我们还在此处,一定会回来的,那时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强行呆在此处,不过是自投罗网,他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苍蛮的想法。
苍蛮先站起来在周围打探了一番,忽然惊呼道:“郎君,贼人!贼人来了!”
嬴祁心中一沉,闻昱此刻怕是已落在了他们手中。
突然腰后一紧,嘴也被人从身后捂住,却是意料之外的安心,便听到一个清隽的声音道:“莫慌,是我。”
许是身后人感觉到嬴祁并未挣扎便松了手,冷不防嬴祁突然转过来,紧紧抱着他,像幼时一般埋在他胸口:“兄长,你怎么来了。”
全身的力气在那一刻卸掉防备,仿佛重回初生时的母胎,温暖而安心。他的身上满是腊梅般浓郁的冷香,如同他的人,冷峻如醇酒,令人沉醉。
他不太会安慰人,只能顺着嬴祁的毛,摸了摸着他的脑袋。
苍蛮知道这个人对郎君没有恶意,也不由得放下了戒备,这个人真是好看,狭长的眉,桃花般的眼,高挺的鼻梁,薄如刀锋的唇,只要笑一笑,好像连江山亦会倾倒。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好看到她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
“你的那位家臣呢?”苏信问他,嬴祁才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指了指:“他去为我们引开贼人了,怎么办,闻昱他会不会有事?”嬴祁扯着苏信的领口,却不经意太过用力,将他的衣襟扯开了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