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麻木过去,疼痛阵阵尖锐,脑海里是家中院子里梅树萦芳,细雪纷落,娘亲在梅花白雪下挥剑,面目已模糊。
他的剑被抢走了,重逸和陆应秋一定会帮他拿回来,可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关进牢里。
虽有武功,却不想乱施用,反而就被官府欺压了,这辈子头一回与官府打交道,竟是这种情景。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多谢。”
“你们快点。”衙役说。
“期思,醒醒!”一个少年声音唤他。
期思抬起沉重的眼皮,侧过头看清来人,立时起身,脚步沉滞地走到牢门栅栏边:“缘空,小云松。”
缘空和期思一般大,一身淡青僧衣,身形有些单薄,眉眼清秀,墨发束起。
他自出生就被送到芳华寺,带发修行,与期思算是发小,一起在卢阳城长大。
小云松是他侍从,两人隔着牢房栅栏焦急的看着期思。
缘空伸出手,期思握住他的手,指节冰凉。
“他们打你了?”缘空上下不住打量期思。
期思安慰他:“无妨。”
小云松怒道:“未上堂审就打人!”
缘空眉头皱起:“冯禹申叫人来找我,只说你打了他哥哥,被抓起来了。”
期思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只说:“那还算他良心未泯。”
缘空回头看见衙役不住张望这边,有意催促他们,便抓紧说道:“陆叔叔恰好明天来,我早上刚收到消息……你忍一忍,他定有办法。”
期思听到陆应秋会来,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却也有些奇怪:“陆应秋怎么会突然来?”
第2章 春山
这一夜过得很不好受,缘空给他带的伤药和衣物吃食都被衙役拦下了,期思只喝了点水,牢房发的干硬糠饼原封不动放在那,老鼠经过都没碰。
好在知道陆应秋会来,心里有底。期思趴一会儿起来活动一会儿,运功调息,伤虽疼,也能忍过去。
期思娘亲去世早,他爹戍守军中,从没回来看过他。
他爹自己不回来,倒是常托陆应秋来看望。
陆应秋与他爹有同袍之谊,又与缘空家里认识,时常关照这两个孩子,如他们叔父一
般。
期思有时候不明白,陆应秋是副将,他爹只是千夫长,总不能比陆应秋还忙,忙得没时间来看自己一面。
后来他想明白了,他爹大概不喜欢他们母子,不是没空,是不愿意来。
恨倒是不恨,他只是觉得,娘亲去世,他爹也没来,这件事是很不对的。至于他自己,除了偶尔感到遗憾之外也没什么。
而缘空出生后就被送到芳华寺,爹娘都没见过,期思便觉得世上无父母陪伴是很平常的事情。
次日未到中午,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手忙脚乱把牢门锁链解开,进来看着期思,脸上神色闪烁:“小公子……小公子出来吧。”
“不必麻烦,我自己接他走就是。”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大人,大人,多有冒犯,实在不知是大人家里的小公子……”王大人匆匆跟上陆应秋,不住解释道。
陆应秋不为所动,沉声问:“人在哪?”
期思清亮的声音传来:“陆应秋!”
王大人和衙役:“……”
陆应秋闻声蹙眉,大步流星,循声找到期思所在的牢房。
陆应秋在门外定步,看了期思一眼,便一把推开衙役迈步进去,他穿着织锦武服,身材高大,面目英武,举止皆有气度,衙役和王大人顿时被他身上威势压得不敢吱声。
期思已站起来,但他一天多什么也没吃,又有伤在身,脚下有些虚浮,明亮眼睛看着陆应秋,朝他笑了笑:“总算来了。”
陆应秋张开手臂抱住期思,期思心里委屈顿时涌上来,但什么也没说,只觉得踏实下来。
陆应秋扶着他站好,上下仔细端详,感觉到期思身上无力,剑眉蹙起:“伤了?”
期思看了看牢房门口脸色灰败的王大人,点点头:“打了几棍,没有大事。”
王大人满脸的汗,整个人散发出绝望,声音颤抖:“大人,实在是误会……这这……小公子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