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说_作者:番尘/周流人鬼关(37)

  韩寂的心思,他这个做舅舅的,越发猜不透。

  所以云阶请命搬离主营,自请训练新募的兵卒,他便同意了。

  如此一来,若无大事,寻常军令便由云阶上级将领传递,他很少再去帅帐,潜心练兵,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起得比军号早,睡得比士兵晚,也不知他是在折磨新兵还是在折磨自己。

  “启禀大帅,西面十里处有可疑情况,哨骑回报,一行六人商队正朝营地而来。”

  杨湛一愣,停笔思忖一会,道,“传命凌将军,前去细查,他离那儿最近。”

  寒风凛冽刺骨,天边乌云压境。

  云阶立于军校场的高台,专注看着底下数千新兵。

  尽管冷风扑面犹如刀割,不见有一人出错懈怠。

  上到战场,是生是死全凭手中一杆□□。

  这时童怀急急走上高台,

  “将军,往西十里有情况,大帅下令,请将军前往细查。”

  云阶对一旁使伍长道,“继续。”

  那使伍长继续声如洪钟喊口令。

  一队骑兵火速围住商队。

  六人受到惊吓,忙不及掉头跑,当即跪地求饶。

  其中一个扯下裹面的粗布,瑟瑟发抖,“军爷饶命,我等是过往商客…饶命…”

  六人三辆马车,衣装颇为狼狈,车上一堆半满的麻袋,就此看来似乎是遭过劫,麻袋四处破损漏出一些不明之物。

  云阶示意所有士兵下马。

  士兵翻查过后,未发现有暗藏兵器。

  于是提问开始。

  “袋中何物?你等既是商客,从何处来,缘何到此,不知道边关战乱,军势重地不得擅闯?”

  方才扯下裹面布的许是头领,满嘴络腮胡子长相很是粗狂,声音却战兢得不行,

  “回军爷…我…们是浙苏商客,接了笔买卖,运送一批药材…到…西蜀地…谁知那卖家不知去向,打听后方知,他们举家搬迁避难,我们只得往回走,三日前遇上抢匪打劫…将我们掳到这陌生地,我们身上银两地图都…都被抢了,因此迷了路…这些药材皆是稀罕物,那些劫匪不识得,被我们打慌蒙混了过去……”

  话倒是说得通,西蜀一带延至边关,时常有劫匪出没,多为十来个人一伙,且无固定藏身地,朝廷数次派兵也未能全部剿除。

  此时一旁的童怀道,

  “镖师走镖,商家买卖,怎可能离了地图就不识路?休扯谎!”

  说着长刀出鞘,架在那头领后脖颈,使力,好似下一刻便要手起人头落。

  寒风呼啸,那头头狂冒汗,哭着腔道,“饶命啊,小的不敢扯谎,军爷只看药材便知,”他颤抖的手指向马车,“底下几袋子,装的都是罕见的药材,灵芝,龙涎香,何首乌…雪莲…即便军爷没见过这些,军中总有军医……”

  话音伴随啪地一声戛然,只见他眼一闭手一软,一头栽进泥里。

  紧接一同跪着的几人爬着去搀扶那头领。

  “主子,主子!”

  “军爷,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主子被劫匪打伤,硬撑着领我们走出旷漠,我们已经……已经三天没进一米一水……放过我们吧……”

  脸色雪白眼神迷离,一行人将饿昏的状态。

  那头头衣衫下渐渐渗出血迹,云阶蹲下身掀起一角,伤口用粗布胡乱包扎,整块布已然被鲜血浸透。

  “先押回军营。”他吩咐下,走到马车旁,伸手挤进麻袋堆里,从底下摸索出一枚干瘪的褐色东西,他嗅了一回,貌似是灵芝,是真是假有待军医辨别。

  药材是真,而身份的真伪无从查起。特地派人去浙苏一趟未免小题大做,为防混入燕氏细作,杨湛下令一行人在营地最外围安住,派兵昼夜把守,不得私自走动,待伤势好转便遣送。

  三日后。

  夜半,云阶正预备睡下,帐外传来童怀的声音。

  “将军。”

  “进来说。”

  童怀一身铁甲,面带愁容。

  这孩子自打那队商客来到军营便一直心事满腹。

  “什么事?”云阶披上外衣坐到桌案后。

  童怀不吱声。

  “还想着那些客商?”

  童怀撇嘴,开口道,“我还是认为他们不可能迷路,好比我爹,走南闯北数十年,每次走镖前先计算路线,沿途几条岔路几个客栈全部一清二楚。而他们运送的稀罕物,价值千金,军医说那些都是能起死回生的药材,他们必定谨慎又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