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退吧。”戾南城看着趴在床上捂嘴蠕动的哑巴,说道。
花飞月忙就拉上青晏往门外走。青晏走得不情不愿,他这把年纪只能靠八卦存活,他可好奇哑巴的遭遇。于是,好走不走他说了一句话,“王爷可懂手语?”
戾南城回头郑重地看了他一眼,“你留下。”
青晏心中窃喜,扒掉花飞月的手,一把推她出门,哗啦带上门栓,然后坦然地走到床边,低声询问哑巴,“你无碍吧?”
哑巴埋头偷偷抹去疼出的泪花,朝他比划:我需要麻沸散。
“麻沸散伤身,不能滥用,你再缓一缓?”青晏捋了捋哑巴的后背,转身对戾南城道,“小王爷可否稍等一会儿?”
戾南城轻轻点了个头,一直看着哑巴的眼神半分不曾松懈。
又见哑巴伸手碰了碰青晏,一通比划。青晏转身从衣柜中抱出一床厚被,扶起哑巴翻身坐起,半躺靠在床头。
哑巴这才迅速看了一眼戾南城,无措并沉默着。
青晏身在两人中间,感觉气氛莫名地诡异,好像说好了互不吭声似地,半晌不闻言语。
总算,戾南城先动了,从袖管掏出一把扇子,放到哑巴手边,“你的琉璃扇。我已经和月娘打过招呼,你伤好了便可离开。”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寻好了落脚处,得空来说一声,改日我爹回府,好向他交代,他若要去看你也方便。”
青晏瞧一眼被面上的银票,不由得瞪大了眼,万两面额一张,足足一指节厚,得…有一百万吧,几辈子也用不完啊。
哑巴迎上戾南城的目光,铿锵有力得比划着,夹带着些许气愤。
两人对视,一个脑袋高昂,一个半明半惑。
该说话的迟迟未动,那青晏陷在安静的气氛中尚未自拔。倏地两道视线同时投来,他恍然清醒,“啊,他说他要靠自己的本事赎身。”
哑巴坚定地点头。
戾南城失笑,“靠自己?可知你赎身需多少银两?”
哑巴看向青晏,比划道:多少?
“根据你入房的身价,翻十倍,也就是一百万两……”
……
哑巴手势比得湛湛,那边青晏随后译道,“大丈夫穷可欺,志不可欺!”
戾南城直接失语了,怪自己,教他识字作甚。
“便是说你不肯走了?靠接客赚取赎身钱?”
哑巴还没比划,青晏便道,“接客有何不妥,卖的自家东西,问心无愧。”
哑巴附和。
戾南城见这二人同出一气,心生不快,立马拉下脸来,“倘真如此,你何必咬舌自尽?”
青晏冷不丁感受到一股寒意,别开头,看见哑巴嘴唇轻颤,双手急急挥舞着,他逐字逐句翻译道,“若非主子食言,何至于今日。我宁肯无知地活在羞辱中,也不愿知道耻字如何写……”
戾南城的面色愈发冷冽,他走前了一步,逼得五尺外的青晏马上抬脚后退一步。
“我算明白,你不是不愿走,你是恨我。咬舌也非自尽,你看见我在楼台,要自己彻底变成哑巴,是吧?”
青晏的讶异无以言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脑中盘旋着四个字,恩怨情仇。他从二人的言语中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也许大概,这小王爷负了哑相公一片痴心,他感叹自己没白白担惊受怕一场。
“主子英明,没错。”青晏老实安分了,哑巴一比划他便及时译成语句。
戾南城冷哼道,“你书念得多了,心大了,人却傻了,也不想想我会在意你恨不恨我?”
哑巴闻言,眼鼻口全都迸发出忿怒的气息,双手挥得用力,身体也跟着舞动不止。
“所以主子带上你的银票走吧。”
哑巴横扫一眼青晏,他翻译的语气太平淡,没能完美地表达他的心情。青晏假装未见,悄悄后挪了半步。
戾南城甩手抓起那一沓银票,囫囵塞进怀里,又伸出手来,“琉璃扇也是我买的,还给我。”
哑巴气得直发抖,他暂时忘却了□□的伤痛,挺起身子,将琉璃扇奋力掷出。
琉璃扇不负所望,碎裂一地。
“你!”
“他说是他粘连的……”
戾南城悔得肠子都乌青了,一向与世无争的哑巴,赖他心软放任,长了一身的锐刺,扎得他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