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你问吗?快点跟我走!”
哑巴一想,是不该问,赶紧站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尘,又搓了把脸。其实哑巴爱干净,只是连夜干活实在累得慌,没来得及清理。
哑巴紧紧跟在吴德身后一臂远。戾王府右面是下人房,除了夫人的侍女小王爷的仆从和管家,其他人等只能在下人房一带规定的地方活动。哑巴没怎么离开过下人房,只有几次倒夜香时,从很远之外看见过进出正门的小王爷,小王爷长得什么样他不知道,只知道每回都是前簇后拥乌央央得一群人跟着。
哑巴走着,心里起了疑问,主子唤他作甚,恐怕连戾王府有他这么个人都不知道。他开始有些不安。
七弯八绕地,越过吴德的头顶,哑巴终于看见有人坐在一个八角高跷貔貅为饰的亭子里,暗红的砖瓦反投着阳光,熠熠生辉。
鹿华亭周围甲士林立,前面一片空地,三丈之处立着一面圆木转盘。亭中三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哑巴早早地就垂头看地。
“主子,人带来了。”
听见吴德回话,哑巴忙跪地,额头贴着手背。
五人齐齐看向哑巴。
“南城,是你戾王府的人吗,怎么这副寒酸样!”开口的是大棠的长皇子李徽,坐正座,明黄镶边的袍服,目黑唇红。
衣裳同样镶黄边的,还有一位,坐于侧,眉目如画,面若冠玉,眉眼中带点妖邪的魅气,此人一笑,更加媚人,他道,“大哥此言,是笑话堂堂戾王府苛待下人?”
“二弟,我不过好奇戾王府怎么会有如此与众不同的下人,你急什么。”
位于另一侧座的戾南城适时插话,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戾气,“大皇子二皇子,莫管我戾王府是否苛待下人,两位要是嫌他扮相碍眼,我的衣裳给他就是。”说着,戾南城真的脱下了外衣,递给一旁的吴德,“拿去,绑上。”
哑巴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确实给戾王府丢人,连忙接过吴德手中的衣裳,三两下套上,可是他头发上沾了许多草屑,穿上绫罗绸缎,看起来更寒酸了。
身后笑声不断,哑巴跟在吴德身后,到那圆木转盘前停下。转盘四角固定着镣铐,哑巴没见过这玩意儿,他溜圆的眼珠奇怪得盯着吴德,不知绑上是何意。吴德瞟了一眼转盘,把他往前推,两名甲士走到他身边,哑巴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脚被锁进镣铐,胸前还被铁链横绑一道。
尚未定神,突然咻地一声,一把锃亮的匕首一闪而过,哑巴登时吓得打激灵,翻眼看了看头顶一指宽距离的匕首。
远处离席的三人并立而站,手中的匕首泛着银光。
“南城,他是哑巴,不会像其他人开口求饶,那你猜他会不会吓尿?”大皇子李徽戏谑道。
“我出十万两,赌他铁定被吓得尿裤子!”二皇子李麟接道,手持一把匕首跃跃欲试。
拿人当靶这游戏,戾南城和一些官宦子弟聚在一起时经常玩,就是喜欢看他们惊恐万状的表情,但每次人靶总哭哭啼啼得求饶,他觉得无趣,今儿说了一句,吴德便伺机拍马屁,称府中有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戾南城投出第一把匕首之后又飞出第二把,直刺哑巴裆下三寸。论精准和力道,唯有戾南城自幼习武,不会差到哪里,但另两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可不一定,技术上下浮动,伤了不少活靶子。
戾南城笑了笑,飘出一句话,“我赌二十万两。”
李麟眨眨眼,问道,“赌什么?”
戾南城黑瞳似璀璨的星光,稍眯眼又抛出匕首,这回刺在哑巴耳旁半寸,“赌他今天一定流血。”
李徽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李麟断断续续道,“你,这不是拐了弯得,嘲讽二弟吗,十有七八他都刺不准,哈哈哈……”
李麟挑起眼角,似怒非怒,“大哥,你我的技艺有差吗,五十步笑百步!”
“没差没差,二弟先请!”李徽抬手作请,好像怕李麟伤及无辜,他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戾南城斜嘴偷笑。
李麟跺跺脚,左右各白一眼,深吸一口气,抬手虚晃了两下瞄准,然后匕首脱手。
两人直盯飞去的匕首。却见了惊掉下巴的一幕,那匕首啪掉在哑巴脚边。
那边传来疯了似的笑声,哑巴也忍不住,胸口抖了一下,笑了,不过他又火速正经起脸来,毕竟是自己生死攸关的事情,他怎么能有心情笑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