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人丝毫不知正主就在一旁,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谈论江湖上的大事,说得不亦乐乎。
“蛟风门打败紫浮山,如今又剿了黄沙堡,不是才两个门派吗?那四大门派中的青的那个门派又是怎么覆灭的?”
“这是大约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门派叫做青玉庄,跟黄沙堡一样也是坏事做绝。只不过青玉庄更没脸皮,当年从各地偷盗长相不错的孩童,等这些孩童长到一定年纪,不论男女,要么卖到秦楼楚馆要么自己留着玩。好像为了使这些孩童皮肤细腻嫩滑,那方面更能取悦享用的人,青玉庄的人还专门传授给这些孩童一种叫做‘玄玉诀’的内功心法……”
“这玄玉诀怎么听着那么耳熟?”有人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
更有人惊呼:“这不就是传说中林掌门的师父翁江蛟所修炼的功法吗?我还以为那是蛟风门的不传之秘。想不到尽是这般……”
翁江蛟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强灌入喉。这酒没有他自己酿的香,入口皆是苦涩。而他心口更苦,一杯酒还没有喝过半,真气控制不住地一荡,陶瓷酒杯在他掌中化为齑粉。
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林下风看着他,向来轻佻邪狂的神情难得正经起来:“师父,如今你的弟子是蛟风门掌门,是天下第一大门派的掌门。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欺负得了你。”
翁江蛟叹了一口气,眼神迷离:“小风,为难我的,哪里是过去。”以前的冤仇,在他血洗青玉庄的那一刻就已经了结。这些年来他做行走江湖的游侠,从来都未曾怕过什么。
林下风轻轻一笑,眼睛亮了起来,起身逼近翁江蛟:“师父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了,对吗?”
翁江蛟点点头。
他隐退江湖的前一天,林下风行冠礼。年方二十的林下风,已经拉了一票人马做起了接镖经营的营生,且在江湖上颇有声誉。翁江蛟当时二十八,正是一代大侠的鼎盛年华。
那一夜林下风喝得烂醉,被翁江蛟扛着回到房间。翁江蛟将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忽然听到不省人事的徒弟嘴里突然冒出来一句:“师父,我喜欢你好久了。”
压根没往那个方向想的翁江蛟只觉得莫名其妙。
只听林下风大着舌头继续道:“嘁,那些莺莺燕燕算个什么?你们没见识,不懂欣赏,我师父那才叫做要身材有身材要美貌有美貌!”
翁江蛟脸色变了,他再怎么不明白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更何况他的童年还是在青玉庄那种地方度过的。当时他就气得差点把这个欺师灭祖的小子狠狠揍一顿,他都没栽在青玉庄那个贼窟里,难道要栽在自己徒弟的身上?
一拳还没砸下去,又听林下风继续道:“我垂涎我师父好久了,可我不敢动他……他会恨我的。师父以前过得不好,我这个做徒弟的就要好好待他。我要他无论走到哪里,他徒弟的名头都能罩着他。就像我一直待在他身后一样。就算不能抱着他睡觉,我也无怨无悔了。”
翁江蛟收回拳头,坐在一旁看着他亲手养大的弟子,神色复杂。
从此他隐退江湖,每日烹茶煮酒,再卤点卤味炒个蚕豆,听听凭力气和手艺吃饭的人们闲话家常,便觉得从前刀光剑影的日子仿佛只是一场幻梦,他不过是一个卖酒的店家,会在小镇上待到老死。唯独跟普通人不同的,是夜里的辗转难眠。他会担心他那个徒有一身武力的弟子做了什么傻事没有,他会忆起当年师徒两人一起走过的路喝过的酒,他更记得那混小子喝成一摊后跟他说的话。几乎每个夜晚,他那徒弟都纠缠得他不得好眠。
不曾想再见面时,他翁江蛟一代大侠,竟会被自己的徒弟步步紧逼。
不由得苦笑,一起追着他叫师父的那个孩子,已成一方豪杰。
林下风见他久久不语,知道他心有介蒂,一把伸出手扣住他的手腕:“弟子可以什么都不对师父做,但不许师父走。”
翁江蛟视线落回林下风身上,陌生的面具之下,是熟悉的眼神。恍惚记起很多年前,还是少年的自己行侠仗义,端了一窝人。贩。子,厌弃地看着一群缩在角落里的小孩:“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自己去找官差帮忙,本大侠恕不奉陪。”
其他小孩呜咽着不敢说话,只有一个小孩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扑过来叫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