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_作者:秋阳西(21)

2018-01-13 秋阳西

  我还在暗暗打量,那公子忽然似有若无往这边瞥了一眼,我心里一慌,赶紧把目光又放回花上。

  现在想想觉得那时自己确实太唐突了,我向哑叔自嘲道:“后来我才知道体寒本是他那一族固有的特征。要是我当年不多事看那一眼,我和他都得免却多少——”

  话还没说完,哑叔忽然将我用力往路边一拉。等我反应过来,才听见刚刚有马车驶过。心下稍安,却想起刚刚哑叔拉我竟如青年人一般有力敏捷。我心里疑惑,伸手摸了摸哑叔的肩头看他筋骨如何,他被我这突然之举吓得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无意冒犯。”我赶紧赔礼道,“只是……哑叔你明明挺年轻的——哎,不能这样叫你了,以后叫你哑兄吧。”

  他没答话,我便当他默认了。二人一路无话,回到住处。

  二十六

  当然,任离每过几天还是会过来给我看看我体内是否仍有瘴气余毒。去小镇后两天,我正在和哑兄讲《关山月》琴谱哪个版本好,他又来了。

  “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应该没事了,师兄不必这么担心。”我笑道。

  “如果余毒未净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冷冷道。

  我只好住口,让他给我诊脉。

  “似乎无甚大碍了。”看完脉,他准备离去。

  我想起一事,忙道:“师兄留步。”

  任离停下脚步。

  我踌躇一番,支吾道:“他……还在找我么?”

  “听说他已经离开魔界了。”任离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起此事。

  “知道了,多谢师兄。”

  他又道:“他离开也没多久,应该不会这么快找来。”

  任离走后,我从衣里掏出随身带着的几根防身的金针,轻轻捻着。

  “哑兄,你明天去集市多买些细针回来,我得重新练练功夫了。”想了想,我又补充一句,“我练掷针的时候你可站得远些,没有准头伤到你就不好啦。”

  掷针自然是拿树叶练。听到叶落之声便掷出针去,得一根针刺中一片树叶才行。因哑兄不能说话也不懂功夫,我让雨竹和雪松每天在旁边替我看着。刚开始的时候,效果自然很不理想,不是一片树叶都没有刺中,便是几根针同时刺在一片上。小孩子每次告诉我结果都支支吾吾,我倒是一笑置之,让哑兄替我把针拾回来。他目力极好,不一会儿便将所有的细针收回来了。

  “哑兄虽然不会说话,可是眼明手快,你们也应当这样。”我有次这样对他俩说。两个小孩似懂非懂,过了一会儿才“嗯”一声。

  后来听觉日渐敏锐,也就慢慢能耳到手到了,可以发出十根针而只有一两根没有刺中目标。再后来,便几乎没有虚发。我很高兴,又想到两个孩子每天陪我练习,也是辛苦,便拿出些散碎银子让哑兄带他们去附近市集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

  雪松和雨竹却十分懂事,连忙推辞了:“这原是我们该做的,怎么能要师叔的东西呢?而且这位……哑兄不在,师叔恐怕会有所不便,师父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我再三保证他们师父知道了不会责罚,他们还是坚辞不受,我只得作罢,让他们自去了。

  “师兄也太严厉了,下次来的时候我得跟他好好说说。”我向哑兄笑道,然后准备转身回房。哑兄将竹竿递给我。

  晚上我在屋内闲坐,听着窗外清风飒飒,心内畅快,琴兴大发,弹了一曲《良宵引》。现在手熟了,弹得顺利许多。

  “眼盲以后,大约没办法行医了,不过做个盲乐师倒是可以的。”我向身旁的哑兄道,“我从前见过两三个眼盲的琴师,弹琴弹得并不差。”

  哑兄给我倒了杯热茶。

  我喝了一口茶,叹口气道:“只可惜不能替哑兄你瞧瞧这哑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后来因病不能说话了,我还能给你治一下呢。”

  二十七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不对,应当是好几个梦连在一起。

  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我趴在一房顶上,看着院中一位抚琴的蓝衣男子。就是花会上遇见的那位公子。

  他在弹《庄周梦蝶》,指法尚可,不过和原曲的旨趣有些远了。

  一曲弹罢,他也不抬头,朗声说道:“下来吧,房顶上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