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我都记得的。”
“师兄还有凡心?”
“只是记得过去的事情罢了。”
许多人都不会想到,冷口冷面的任离神君也会有一段情缘。
事情其实简单得很。既不是才子佳人也没有痴男怨女。不过是任离游历凡间的时候救下了一个险遭山贼非礼的少女,救人时因护着那女子不慎中了一刀。
少女为报恩,将他带回家中养伤。伤好后,便留在姑娘家里干些杂活。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生出了情愫,而姑娘父母见他虽不苟言笑,但言行甚为知礼,也喜欢这青年,便欢欢喜喜结了亲。
我曾想,以任离的品貌,能让他心动的人多半有着倾国之姿。后来拜访他家,第一眼见到小慧,有些吃惊——相貌只是清秀而已,然而眼神安详纯净,笑起来使人忘忧。而一向清冷的任离,望向她的眼神却总带着笑意与温情,与大家熟知的那个师兄判若两人。
过了快两年,任离孤身一人到我门派所在的送月山找到我。
“小慧病重了,劳你下山跟我看看。”
“你不也懂医术的么?”我诧异道。
“这病十分古怪,只有你这医仙能看。”
等我见小慧时,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我把了把脉,已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我悄悄用法力看了看她的命数,又看了身后面色焦急关切的任离一眼,忽然明白了大半。
“我也治不好。”我站起身,叹了口气,“我只能医病,不能医命,这本是劫数。”
任离一言不发。
过了十天,小慧去世。任离只是在她坟前饮酒四十九个日夜,真正是醉死梦生。第五十天傍晚,他眼神忽然清明。
“不过是有形之人化入无形大荒,又有何悲?”
话音一落,便飘然远去,不知所踪。
又过了三年,我听说他已成为神君。
回忆前事,我给他斟了一杯酒。
“师兄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度过情劫,怎样才能断掉七情六欲?”
他看了我一眼。“你要专心修炼了?”
“不是,只想求个心安。”
二
任离走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问道:“他……怎么样了?”
“按门中的规矩,快到下山历练之时了罢。”
送走了他,我带着醉意,颓然倒在床上。恍惚间觉得身子轻飘,飞回了送月山去,还是那个整天在山里寻药草的泓师兄。
“你在找什么?”传来一个温润的少年声音。
我转头一看,果然是那个人。双目如深潭,却又静水流深。
“刚刚有一只兔子跑过,吓了我一跳,本来手里握的一棵药草掉到草丛里了。那草很不容易找的。”我不好意思地笑道。
他不答,只是用剑柄拨开一棵棵高到及腰的野草。
“是这个吗?”他忽然将一株草举到我面前。
“是啊,多谢阿宇你了!”我惊喜地向他道谢。
“找到药就好。”他淡淡道。
“你这小子平时向来恭谨守礼,今天怎么不叫我师兄了?”我想起方才他跟我说话的语气,开玩笑问道。
“刚刚……一时冒犯了师兄,望师兄见谅。”他向我行了个礼,神色严肃。
我方才觉得有一点亲近的喜悦一下子被泼了冷水,兴味索然,正想敷衍两句圆场,他又道:“师父那边还有事找我,师兄我先失陪了。”便即离去,只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
山间一阵清风吹过,还有些寒意。我眼睛向来对风有些不适,不禁闭了闭眼,风止了再睁开。这一睁眼,人便醒了。
日子流水般过去,很快便是初冬。
一天深夜,我听见有人在猛力拍医馆的门。
“尚大夫,救人啊!”
我揉揉惺忪睡眼,提着灯笼,打开门,是住在附近村里的小六。他背上背着个黑衣人,身上不少干涸的血迹。
我和小六将黑衣人扶到屋内床上。
“我起夜的时候听到门口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打开门一看,一个人躺在那儿呢。一摸还有气,就赶紧送您这儿来。”小六仍是惴惴。
我冲他笑笑,安抚道:“你且回去休息吧,我来料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