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_作者:北不静(13)

2018-01-02 北不静

  对方是王公贵族家的女儿,宿羽幼时曾与那人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大了,对方又是极尊贵的人,他不好多问,所以信里谈的多半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北济的兵祸、黄河的水淤、岭南的暴动……信纸对面针砭时事的人若是男儿身,也许可以策马扬鞭踏碎山河,一定不会像阿顾一样做了逃兵。那个人当然很好,但其实究竟好不好,他也不知道。

  宿羽只是有时候想想而已。可能冬天里她不太出门,窝在书房里烤火;又可能开春的时候,她会去御马苑,骑上一匹暖金色的小马,从金陵的杏花春雨里打马走过,鬓上或许簪一支木芙蓉。应该是很好的。

  阿顾的眉头皱起来了,“应该是?什么叫应该?你没见过她吗?你——”

  宿羽说:“反正,我没有什么龙阳之癖,我就是个守城墙的,一辈子都守城墙。你知道这个就好了。”

  年轻人有点走神,又有点倔,但是忘了自己头上还顶着一支金露梅,看起来十分滑稽。

  阿顾拍屁股站起来,抖掉一身雨水,一边做了决定,命令道:“等河水化了冻,你跟我回金陵。”

  宿羽回答得很快:“我不回金陵。”

  阿顾不耐烦,“差不多行了。知道你是流放来的,多大点事儿,交给我。你跟我回金陵。”

  宿羽蹲着没动。

  居高临下看,宿羽还有点娃娃脸,却生得格外手长脚长,身姿别有一种老梅般的疏落,说话也很沉静,“阿顾,我不去金陵。”

  阿顾继续瞪了他一会,终于感受出了某种类似用北山拳揍棉花被的挫败感。

  他活了二十多年,憋屈倒是一直很憋屈,但是这么憋屈的时候也不多见,主要还是因为对方是个男人。

  其实阿顾自小便脾气差,若是一般的男人,他打了也就打了。但宿羽长着张婉约的脸,他下不了嘴骂;又力道豪放心狠手黑,他不敢下手打,总之是个烫手山芋。

  阿顾把伞一丢,转头就走,还放狠话:“求你呢我?!爱去不去!”

  宿羽飞跑几步捡起雨伞,又跑回来捡起正在傻兮兮吃花瓣的小狗,又跑几步捡起马缰握紧了,感觉追不上阿顾,无奈地喊:“阿顾!”

  阿顾走得正气昂扬,头都不回,路都不看。

  宿羽急了,“阿顾!”

  阿顾没反应。

  宿羽心急如焚,口不择言,大喊:“崽啊!当心脚下——”

  这次阿顾吼了回来,“不要你管!”

  宿羽声音渐渐低下去,“……啊?前面都是蚂蚁窝啊……”

  话没说完,阿顾脚下一松,仰面拍了下去,惊起一窝正在调戏蚂蚁的麻雀。

  第7章 二郎

  宿羽大惊失色,把狗和伞还有缰绳一扔,三步两步跑过去,手在衣角上蹭,“哎呀,哎呀,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阿顾从蚂蚁窝里爬起来,一把揪住宿羽的领子,气得恨不得把宿羽生吞了,“……你怎么不早说!”

  宿羽想说自己明明说了是你不听,思来想去又觉得怎么都说不过阿顾,只好点头哈腰地安排阿顾在一边坐着当大爷,自己化繁为简搭起屋子来。

  反正开了春,也不那么冷,就用木头搭一间。清好地,铺好床,就差不多能住人了,只是没有大灶,不能烙烙饼,要经常去燕燕家蹭饭。

  蹭饭这种事他不太好意思,但是阿顾很好意思,所以不管是野菜窝头还是手把羊肉,一切就靠阿顾了!

  话说回来,白天燕燕说到金陵人好男风,他倒是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有这么会玩,他都没想过这种事。

  不过阿顾应该是说着玩的吧?阿顾看起来纨绔,做事还算靠谱。

  宿羽托着腮坐在床边琢磨,被他琢磨的阿顾已经睡了一觉,睡眼惺忪地拍了一把他的脑门,“阿妈还不睡?”

  宿羽生怕被看穿,连忙躺下,“睡了睡了。”

  说是睡了,就是蹭在床边边上,差不多不掉下去而已。

  从前宿羽家里有一张床,有了阿顾以后就有两张。现在两张床都烧了,两个大男人只好凑合一起睡。

  阿顾一下一下地踹他屁股,“想睡地上就睡地上,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呀。”

  宿羽解释道:“干了一天活,我身上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