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怀沙行_作者:北不静(71)

2018-01-02 北不静

  到了第四天,连李存年都趁着入夜吃饭的时候来看望了一遍病号。宿羽额头上的伤口充血,后脑勺的撞伤也裂开一小半,眼下蜷在被子里,话都懒得说,动也懒得动,红红的眼皮开始打架。

  李存年挥了挥手,“让他睡,都走。”

  五个人不情不愿地鱼贯而出,跟着李存年出去了。

  宿羽这才翻了个身,面朝里面,合上眼睛。

  夜间朔风渐紧,烈风抽过帐顶,连床铺都在摇晃。

  梦境中也是一片混乱景象,宿羽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从谢怀来了陇州,他就像住在了军医帐里一样。

  这个人真是名副其实的灾星。

  宿羽想着想着,居然有点想笑,笑了一半,又把笑意收回去了。

  冷风透过帐帘吹进脖子,他懒得伸手,缩了缩,随即被子自己往上挪了一下,掩住了风吹进去的空隙。

  宿羽闪电般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了提着被子的手腕。

  没想到他压根没睡。谢怀脸上略有讶色,随即板了板脸,“放开。”

  谢怀不知道在抽什么疯,大半夜的穿着甲胄,不过新换了大氅,领口密密滚着柔软的雪狐毛,隐约找回了一点金陵一绝瑞气千条的意思。月光一映,夜风一吹,清亮的发梢眉宇之间都是一阵光和风的窸窣摇荡。

  人这么好看,宿羽自然没被他吓住,又翻了个身,面朝外,手没松开,轻声说:“没做梦啊。”

  谢怀神色不动,索性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宿羽也不气馁,一反手又抓住了掰他的那只手,反正就是不放。

  又是半晌寂寂,谢怀终于挑了挑眉毛,“还来劲了。不是睡了吗?”

  宿羽置若罔闻,轻声说:“我知道你会来。”

  故意在这等着他呢。

  年轻人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看着谢怀,谢怀也垂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谢怀越发觉得宿羽是真失忆了。

  头上还顶着历星的官司,宿羽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该看见他就绕着走,绝对不能这么主动。

  忘了也好,没良心最好。

  谢怀一抖袍子,在床边坐下了,说:“松开。”

  就像怕他跑了似的,又过一会,像是确认了谢怀真的坐稳了,宿羽才迟疑着松开了手。

  谢怀又把他的被子扯了扯,说:“你到底想干嘛?”

  宿羽揉了揉被他掰得全是指头印的手,慢腾腾地耍流氓道:“我听说你挺花的,喜欢人的人想干嘛,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1/感谢biaji的创意提供商@七声号角!

  2/对自己亲手定的攻受产生了怀疑!(装作开心)

  第35章 恶风横

  宿羽揉了揉被他掰得全是指头印的手,慢腾腾地耍流氓道:“我听说你挺花的,喜欢人的人想干嘛,你不知道吗?”

  ……

  北济人的刀就是厉害,要不是怕疼,谢怀简直想给自己也来一下。

  谢怀无声地笑了一会,只听宿羽继续说:“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谢怀的目光渐渐沉寂了下去,夜色驱逐笑意,露出了丝丝缕缕的不豫。

  其实宿羽的那些问题,谢怀不是没有答案。但是再多旖旎的想望,在一个原本就“不能”的人面前,都终归遥不可及。

  答案就在那,但他连看看自己都不愿意,遑论去想此身何所落,更遑论去把自己剖开明说。

  但上天偏偏让他遇见了一个叫宿羽的年轻人。宿羽把他胸口那一团心头沉疴血团吧团吧,轻轻巧巧地揉成了一朵绯色的花,然后满含希冀地放进他手心。

  没有花香,也没有重量,但宿羽的目光崭新如洗,春天的的确确就在他掌心中,确认无误。

  谢怀觉得自己像头饿了整个冬天的牛,把春天的样子翻来覆去地反刍过千万次,终于鼓起勇气低头看看,就这样看见了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

  每一条掌纹都是一道刀痕,注定横在前方,抑或兜头洒下。他不能仓皇逃开,更不能视而不见,要把每一道分叉的曲线都看清记准,容不得一丝遮挡荫蔽。

  三年前的谢怀拿着假死的药丸顺水推舟,不可谓不幼稚,就那么大刀阔斧地推走了怀王的最后一段张狂青春。如今三年过去,令人憎恶的横风钻进了王朝的每一个衰老的关节,那些关于家国的奢望、关于意义的野心已经大于一切,宿羽不能成为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