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chuī乱太子的鬓发,他一身未见血,却似修罗阎王,周遭散发着一股极qiáng的杀气,眉宇间的厉色无人见过。
全场寂静无声。
太子收剑入鞘,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常尽,掉转马头,对着俯首于地的龙朔一阵吩咐。
「把卫惊鸿大人打入刑狱,现在去办。」
他不再去看跪了一地的将士,不再去看愣在原地迟迟回不来神的发小,也不去管身后何事。
太子手中缰绳用力一勒,马儿扬起四蹄,即刻奔走,离了巡捕营。
万事如风过,谁是百年人?
风云俱惨,霜雪萧萧又至。
……
方故炀并未派人去追淮宵,只是命龙朔将卫惊鸿常穿的官服一角割下,放于锦盒之中,再差人快马加鞭,赶上质子北上所行的马车。
不过他终究不放心,在差去的人走之后没多久,从太子府上牵了马来,不管不顾,一路跟着追了去。
往北的路上山重水遥,索xing淮宵并未行至太远,就在途中停了下来。
他望着手中那一角衣袍发愣。
何以至此?
方故炀在bī他。
再见方故炀,便是两日之后,在山野之中,道路泥泞且滑。
淮宵静默着,掀开马车一角,面色沉静,下了马车来。
二人遥遥对望,说不尽的肺腑之言,都生生堵在了胸口。
背枕山河,面朝心上之人,竟开口无话。
方故炀就不懂了,他身后的江山是天下百姓的世间,为何他眼前的心上人,就不能是自己的世间?
这全天下都好像在嘲笑他大裕太子一人,用qíng至深,未得个结果。
他向前一步,抱紧淮宵,后者并无反抗之意,轻轻回拥住他。
那北国派来的人战战兢兢地杵在那里,手捂着摔下马车留的伤口,被大裕太子这单枪匹马的一番来头惊得上下牙打颤,轻声道:「殿,殿下……」
淮宵喉头一梗,叹气般地:「你先回罢。」
方故炀眉目凛冽,闭口不言。
两个人都没吭声,淮宵任由方故炀把他抱上马儿,一路奔回皇城。
回程之时,他蜷缩于太子怀内。
此时已长成一个成年男人的方故炀,身型挺拔高大,足以将不算发育到极致的淮宵拢于怀内。
淮宵如此安心地靠着,耳边是方故炀胸腔内有力的心跳。
回程之时,还是夜路,头上的明月终是见了面儿,淮宵反手搂住太子的肩,一字一句跟他说,说要回去的缘由,朝中种种,闭口不提那四字纸笺。
说了再多,都未得太子半句回应。
少年已蜕变成男人,下颚线条有力刚硬,倨傲地扬着,并不表态。
淮宵不再作声了,只是抱着,骑着马,心里将近日种种通通过滤了一遍。
纵马至离城外不远之处,借着月色,淮宵认出这是他们孩童时,常逃课来此处,骑马she箭,羽穿林间,好不快活。
一直没作声的方故炀忽而低头吻了淮宵的面颊,嘴唇轻蹭着淮宵的鼻尖。
呼吸温热,每个字句吐得真切。
「淮宵,不要怪我。」
淮宵心中钝痛,qiáng忍下眼中泛酸之意,伸手去抚太子的肩头。
方故炀哑声道:「我对不起常尽,对不起小初,对不起惊鸿,更……更对不起你。」
淮宵抬起头看他。
好像这黑夜里的轮廓都快将太子的脸黯淡得看不清了,一双曾经能落入星辰的眉眼,都似快散入了夜风里去。
方故炀动动嘴唇,嗓音像被淬火的铁片刮过一遭。
他的唇在淮宵额间,眉心,鼻尖,一一掠过,最后停在淮宵微凉的嘴唇之上。
「你就……」
曾经不可一世,xingqíng冷淡的太子如是说。
淮宵,你就……
再多陪陪我。
这故时的月光,也应当再照照我。
第41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这应当,是年前最后一场雪。」
拢了肩头的穿花窄裉袄,扶笑合了窗扇,指端抹去窗棂边积起的雪,一回首,点了一豆油灯,端着坐到贵妃榻上。
她伸手去擦淮宵头上的汗,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间,轻声安慰道:「只是发热罢了。」
天色质明,皇城内外山寒水冷,淮宵自从被太子带回府上之后,就一直有点儿风寒,这积压了几日,终是没守得住,发了低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