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初执了一把花伞,后面跟着撵着她步子紧随其后的卫惊鸿。
那边淮宵捧着今儿太子府膳堂里新做的豆奶饽饽,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他眉睫静楚,澄亮的眼眸里不带qíng绪,睫毛被雨雾粘湿,闭眼之间似画出一片片绵绵雾气。
后面跟着拎着一食盒豆沙包的常尽:「淮宵,你的豆沙包什么时候吃?」
淮宵回头对他一眨眼:「吾腹未空,不思饮食。」
「吃!再不吃都凉了!」
「小初说我越来越成熟了。」
「啊?」
这和被迫叫他提食盒有什么关系?!
「所以,」
他莞尔一笑,「我是大人了,你要听我的。」
刚想反驳几句,走在淮宵旁边的方故炀猛地一回头,一个眼刀唰唰甩过来,常尽立马闭了嘴。
那边常初甩甩水,收了花伞,笑着给自己哥哥又捅几刀:「是真的长大了!」
后来那盒子豆沙包还是到了博雅堂一人一个给分来吃了,方故炀分了两个。
淮宵瞅了眼在一边打寒颤一边打喷嚏的常尽,也多给了他一个。
第二个豆沙包刚被自己低头咬了一个缺,在嘴里嚼吧嚼吧,抬头就又迎上太子的眼刀,常尽不由得一缩脖子,低头继续咬。
一天的时辰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做了个收尾。散学后,学堂里搭了几个木案,准备了糯米粉和麦子裹ròu馅儿供学生们包了馄饨带回家去孝敬双亲。
太傅也留了下来,点了烛灯几盏,背着手绕着木案,像平素讲学一般挨个指导。
那太傅今儿衣袖拂过桌面时沾了面粉,手心上也是,说到动qíng处,不禁以手抚须。
胡须沾上面粉,活脱脱似个顽童。
他见学生们忍耐不敢笑出声的模样,自己倒先哈哈大笑起来,不免引起室内一番哄堂大笑。
那烛影映在墙上,随着绰绰人影一同摇曳起来。
太傅讲,馄饨有如jī卵,似是那天地混沌之象,为破yīn释阳,以支天地阳气生长,故在冬至食用。
并且谐音为混沌,有不开窍糊涂之寓意,食之便可增益人智。
「惊鸿,这么说来,带回家去,能替父母补气血,还能让他们更聪慧?」
「是吧,我娘亲最近老找不着她那件石青银狐褂在哪儿。」
「给令堂多包几个吧。」
「好!」
……
淮宵在一边忍住笑听着卫惊鸿和扶笑的对话,摇摇头把刚刚包好的一只馄饨放到常尽伸过来的手心。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往这边偷瞄的太子,又看到太子手中的馄饨捏得不成样子。
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愁还是在偷着乐,淮宵把下一个包好的又递给了等着成品,自己不想动手的常尽。
然后,在常尽得意的眼神中和方故炀的冷脸双重攻势下,一口气包了仨,全给了方故炀。
太子一乐,倒没什么表qíng,嘴角勾了勾,将三个馄饨小心包入手中棉布。
太傅拿着戒尺往桌上轻轻拍拍,一边念叨着天下百病生于懒也,一边称赞淮宵包得有模有样。
待到晚上回了府,方故炀与淮宵一起温习晚了今日功课,早早哄睡了他,自己拿出那一包馄饨,吩咐膳房给煮熟了端来。
于是太子避开了侍从,一个人,盘腿坐在房内进贡绒毯上,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手中银筷戳着那晶莹剔透的薄皮儿,想着这似乎是厚了些,还是一个一个慢慢给夹了来,张口入腹。
待他唤人来收了碗筷,长明灯里的火光烧得又旺了些,屋内更亮了。
太子坐在原处,看着窗外那几颗树的影子发愣。
本也是少年心xing的他,揉了揉有些gān涩的眼,怀念起往年与淮宵在树下互扔雪球,在雪地中追逐的模样。
现下已慢慢长大,父皇已不容许自己再如此胡闹,反倒是约束了言行举止。
太子心下惋惜,今年初冬没见着雪。
怕被侍从看出什么,也只得忍不住悄悄叹气一声,便踱步入了卧房,洗漱之后,睡了去。
那晚半夜之时,北风卷地,皓月剪成飞雪。
一夜过去,大雪纷纷,白了太子府的屋顶小院,白了皇城的长街短巷,白了世间的千家万户。
「店家,这灯是多少一盏?」
常初攥着哥哥给的钱,站在灯铺前,卫惊鸿和常尽跟着她站在后面。
虽然这店铺老板一看常大小姐登门,立刻拿出了店里最jīng致的几盏孔明灯,但常尽就觉得他这个傻得心酸的亲妹妹要是没他监督,就得被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