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皇上眼前新晋的红人,卫惊鸿卫大人,相比起那几年,如今也是脾气渐长了。
这不刚从御书房太子那儿出来,就这副表qíng,好生惹撞不得。
小chūn子唯唯诺诺的样儿,惹了卫惊鸿一阵不快,蹙眉道:「何事匆忙?」
「是皇,皇上,」
小chūn子努力咽下一口唾沫,觉着长袍之下的双腿都在发颤,连连回应道:「皇上这不是钦点了卫大人cao办太子殿下婚事么!派小的前来看看进展……」
这卫大人年纪轻轻位极人臣,往后等太子殿下登基了,恐怕也是一等一的权臣,得小心照应着才是。
他诚惶诚恐地,也不知这句话哪儿点着了卫惊鸿的怒气,只见眼前人眉心拧起,道:「原地不前。」
虽说身在深宫之中,但对风云之事还是略有耳闻,这常家小姐貌美大气,听说擅弓马骑she,这等英姿飒慡的巾帼女子,有何不好?
太子从小与其一同长大,怎这婚事就允不下来?
宫里人多,难免嘴杂,有些个没规矩的嘴碎,传那太子早已有了心上人,是扶家小姐或是在宫外居住时太子府上的谁,说皇上棒打鸳鸯云云,惹得昨日龙颜大怒,那午门前仗毙了几个奴才,现下宫内都不敢有人再多嘴。
小chūn子见卫惊鸿还是乐意搭理他,忍不住多嘴了几句:「卫大人,您这……太子殿下还是劝不动?」
卫惊鸿眼望着远处不语,小chūn子又问:「还是说,太子殿下……」
喜欢文静贤淑点儿的?或是心有所属?
他不敢问出来。
卫惊鸿像是听懂了他想问什么,多日的疲倦也使他神qíng恍惚,喃喃道:「太子殿下,有苦难言。」
小chūn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见卫惊鸿抬了脚yù走,连忙低下头来站到一边儿,静默不语。
等卫惊鸿踏着雪走远了,他才伸出手来抔了些雪,肩上的白色又皑皑几分。
「今年的雪下得挺早……」
他自言自语罢了,抬眼去望卫惊鸿。
只见得一松柏绿的影,在皇宫雪地中,一深一浅,走得步步维艰。
……
中殿之内。
皇帝位于软榻之上,龙榻两侧是常凌嵩常老将军与博雅堂老太傅,均低头而立,不得语。
殿内地龙一如往日般烧得暖热,香炉氤氤,萦绕出一股中糙药味。
「常卿。」
皇帝头低垂着,语调听不出qíng绪,手中把玩着他的典藏之物,仍是一只乌金釉胆式瓶。
被叫到的常老将军向前一步,拱手应答:「臣在。」
指腹轻划过瓶口边缘,皇帝示意呈上药来的人将瓷碗放置一边,说:「chūn节一过,卿将为国丈。」
常凌嵩闻言一窒,身形立定,沉稳应答:「臣惶恐。」
「朕知道,他们个个都怨朕,」
皇帝轻笑一声,将胆瓶放定,抬眼道:「个个却都少年心xing,又懂得几多。」
与天子作伴数载,仍未摸清xing子的常凌嵩顿觉心头跳突,想必皇帝已在暗点常尽自私送常初出城之事。
常尽自那日被龙朔带回巡捕营jiāo与太子看守后,将军府上便派了人去接回常初。
虽说一时冲动犯下大错,但常初好歹尊为准太子妃,乃未来大裕一国之母。再加之皇上接到消息后,睁只眼闭只眼,不甚在意,无人敢拿常初分毫。
太子与常初抗旨之意太过明显,民间议论纷纷,传太子屡次触犯天颜。
那历经数次沉浮的太子府如今又被皇上派人围了起来,朝中形势在「平阳之乱」后,再一次进入了容不得人看清的地步。
常凌嵩深谙为臣之道,只得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太子殿下一表人才,文治武功,臣不敢妄议。」
「方氏皇族,自朕这一代起,育皇子二,公主一……哪料水火不容,手足相残,血脉至今,便只剩太子一人。」
帝王之音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全数砸在了在场之人的心上,正胆战心惊之际,又听得皇帝冷声道:「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太子将为一国之君,早已过了娶妻的年纪,他不孝。」
不孝这一顶帽子扣得大,惊得那博雅堂的太傅肩上一颤。
太子算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自幼太子便接受皇家礼仪,储君之道,帝王心术处处学得上好,在夺位之争中也以逆转之势胜出,怎么到了头来,胜券在握,反而就犯了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