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_作者:却玄参(165)

2017-12-25 却玄参

  涑溪倒是气派神闲,只拿一双眼看穆桓止,眼神不可谓不怜悯。穆桓止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微微转过头,正恰对上穆谦审视般的眼。

  “桓儿。”

  穆谦只叫了他这么一声,就不发一言了。穆桓止硬着头皮看了他一眼,断断续续道 :“父皇,儿臣有一物,请父皇看。”

  穆谦抬眼看去,就见穆桓止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信上只写有一个字:等。但那字迹熟悉,落笔的迹法欹侧取势,分明是穆宵一贯的写字风格。穆谦盯着那封信,眼里布上一层yīn霾,明明才轻飘飘的一张纸,却仿佛重有千斤,压在他心头,压得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穆桓止像是看不见穆谦的脸色,又从袖中掏出一块环形玉佩来,玉是羊脂玉,上面雕有翠竹寒梅,正是穆谦十四岁送给穆宵的那块。玉佩完全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的一根稻糙,穆谦直愣愣的从穆桓止手中接过那枚玉佩,仍是不信的,眼中酝酿着风bào,却是不发一言。

  穆桓止有心安慰,于是走上前去,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请父皇息怒。”

  涑溪奇怪:是穆宵做错事,穆桓止跪什么?正做这么想,就听穆桓止又说话了,“是儿臣的错,让父皇受气,请父皇息怒。”

  听及此,涑溪免不了发出一声嗤笑,但好在他面部表qíng一向控制的好,所以这声嗤笑并没有太大声。因在他看来,穆桓止不过是说出真相而已,穆谦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qiáng,穆桓止这个做儿子的跪下认错是做什么?简直匪夷所思,令人闻所未闻。

  但涑溪不知,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了。帝王家的父与子,规矩在前,qíng义在后。事事讲求一个礼制,事事框着一条条规矩。诚如涑溪所想,方才穆桓止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说出实话而已。但又实在不巧的是,这些实话正正触了穆谦某块逆鳞,惹他动怒。听到穆桓止这般认错,穆谦心下舒缓,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沉吟几刻,只道:“明日回宫。”

  穆桓止应了一声,穆谦没让他起,他只能跪着。涑溪瞥了一眼他,只觉得可怜至极。

  穆谦看他,眼底沉了些别的qíng绪,稍纵即逝。

  “桓儿,你先起来。”

  穆桓止叩首,“儿臣谢父皇。”

  涑溪觉得自己该请辞了,于是道:“皇上,糙民先行告退。”

  穆谦 “嗯”了一声,自是放了他。

  穆桓止想了想,也预备请辞。手还没拜下去,穆谦又说话了 :“桓儿,你如何看你皇叔。”

  穆桓止直起身,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又觉得自己一个后辈在背后议论一个长辈实在不合规矩,于是只得沉默。穆谦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的沉默,只苦笑道:“原来人总是会变的。”

  他身居高位多年,有关yīn谋诡谲,人心不可测,自认为参的十分透彻,却不想,竟是实实在在栽在了穆宵这里。穆宵那张脸太具有欺骗xing,看起来纯良无害,笑起来更是让人无法在心里设防,不想他实则是将一身反骨藏匿,收敛爪牙,只待在合适时机,给你致命一击。

  穆谦想了想,莫名想到三年前的除夕,穆宵入冬过节,当夜与他对饮时说的那些现在细思起来莫名其妙的话来。现在来看,怕是当时就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可惜当时自己酒意上头,听不懂他话里有话。

  穆桓止见穆谦沉默不语,便又请辞离去,穆谦一脸莫名,“这是你的房间,为何要走 ?”

  “……”穆桓止:“儿臣,有些倦乏了。”

  穆谦自是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稍稍愣住,旋即笑了一下,才道:“难为你一身伤还听朕唠叨这许久。”

  穆桓止忙道 :“父皇的话,又怎么能是唠叨。”

  穆谦没说话了,只轻笑了一下。人走关了门,外面一众羽林军恭敬叫他“皇上”。黑夜寂寂,残月高挂,晕着半圈光辉。这样的夜里,穆谦突然觉出冷来。融进血的亲qíng,在皇权富贵面前,也是要让步的。身于皇家三十余年,位居高位二十年,却是今天才把这个道理悟透彻了,还真是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穆宵是影帝,拿奥斯卡的那种。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回宫的途中倒是顺顺利利,因为念及穆桓止的身体,所以没有着急忙慌疾赶。拂诺时不时策马到他身边,问一句是否吃得消,穆桓止直说无碍。身体虽然受了亏损,但在拂诺昨夜的调理下,也好了个七七八八。灵怨医人的法子,倒真是不同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