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说的都对,那拂公子应该是知道的。既然拂公子知道,为何不告诉你?”林然再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穆桓止摊手,“师傅想说自然会说,我还能问他不成?”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若先观察一段时间?”
穆桓止想了想,同意,“也好。”
“桓儿,”林然顿了顿,还是觉得孩子得时不时夸夸才能有进步,于是道:“不得不说,你有时候真的很令我刮目相看。”
姑且算是夸奖。穆桓止指指自己,肚子里没几点墨水,还非得用个成语来自夸:“大智若愚,说的就是我。”
……
穆桓止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临安,一个真实可触的皇城。街道依旧熙攘,夜市还是热闹。戏院里有婉转千回的戏音绕梁,学院里传来了夫子的谆谆教导。
他看见了穆谦。在烛光的映照下,穆谦没有表现出在朝堂上的天子之威,反而显得柔和。他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穆桓止不禁想 :如果父皇是在练书法,那这次会是谁来夸他 ?但不管是谁来夸他,大概都没有自己拍马屁拍的qíng真意切。御书房里放有漏刻,上面显示时辰已经很晚。穆谦却还没有睡觉的打算。但他显然是困了的,哈欠赶趟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眼睛里都盈满了眼泪,像在哭。
画面陡然一转,转到了沈妃宫殿。寝殿中睡有沈妃,她怀中卧有一团小小的ròu团———正是他的妹妹。而他那妹妹终是没有被取名为 “小雪”,而是被冠 “瑾寒”名。现在这个时辰,她已然入睡,小小的一团,粉嫩的脸蛋,穆桓止突然就很想抱抱她。沈妃所住的蕉芙殿里摆了她亲手制的点心,香而不腻,是穆桓止熟悉的味道。他看见沈妃翻了个身,把小公主往她怀里带了带。
不知道母妃生前有没有这样抱过我。穆桓止正这样想着,画面又转了。一个人站在了她面前,且是一个极为好看的女人———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好看。女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像木樨,细嗅,又似冷冽的梅香。她牵起穆桓止的手,唤他一声:桓儿。声音苏糯,带有卷舌。穆桓止觉得自己是认识她的,于是试探着小声叫她一句:母妃。她很高兴,深邃的眉眼笑起来像是让人沐浴在chūn风里,随后她弯下腰来在穆桓止左边脸颊上亲了一口。
穆桓止抱住她,还是不敢相信已然离世的母妃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梦中,这样真实,可以触碰。“母妃,桓儿好想你。”染上哭腔的声音,背部被她温柔的安抚,她说:“桓儿,别哭了,母妃也很想你的。”
穆桓止将她抱得更紧,像是要勒入骨血中,“母妃,这不是梦吧?你真的来看我了!!桓儿好想你啊!”
背后的手还没放下,被穆桓止抱住的人却不说话。穆桓止困惑抬头,怀中拥抱的温度突然骤降。
“母妃!不要离开桓儿啊!不要啊!母妃!”
“母妃——”
“桓儿,醒醒!”穆桓止猛地睁开眼,看见林然一张焦急的脸出现在视线上方。
“桓儿,可是梦见皇后娘娘了?” 一方热巾被送到脸上,穆桓止愣愣地看着林然,听得他低声说:“我在外屋听见桓儿哭着叫‘母妃’,想必桓儿是梦见皇后娘娘了。”
穆桓止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痕,原来真的是哭了的。“林然,我没事。”还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听都像有事。林然刚想安慰几句,穆桓止又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过了卯时。”
时辰尚早,穆桓止重新躺下,想再休息一会。林然给他掖好被角,然后退了出去。
穆桓止擦了擦眼角仍留的泪痕,极小声地说:这要不是梦该有多好啊。
然后小睡无梦。
早食结束,穆桓止就跟着拂诺下了山。雾宿山晨雾还未褪尽,走在山间小道上,总叫人担心会不慎掉下去。许是拂诺感应到了穆桓止的担心,他牵住穆桓止的手,让他找到了些些安全感。
拂诺的手很凉,但被他这样牵着穆桓止却感觉很舒服。
“今天你话很少。”拂诺感到奇怪。
难道我平日话很多吗?穆桓止毫不自知地想,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空出来的手摸了摸肚皮,道 :“早食吃的太急,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