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_作者:却玄参(40)

2017-12-25 却玄参

  “师傅,”穆桓止复又抬头,问他:“既然当初身份是假,又为何让我拜师?”

  这个问题倒问住了拂诺。他回过神来,拧眉深思,反问自己:是啊,为什么呢?皇上要送穆桓止到雾宿山来接受教义这件事qíng在穆桓止将立太子时他就已经知晓。而在知晓这件事后他去了趟皇宫,打着熟悉熟悉当事人,以便日后和谐相处的旗号,在临安街头厮混了好几日。

  待腰间盘缠将将用尽,他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来。当晚便溜进了皇宫,他趴在东宫外的围墙上,看穆桓止盘坐在正对东宫大门的正殿里,一脸的苦大仇深。面前堆的是两寸高的抄书,左手边是一盘糕点,右手边是笔墨。这是他被立为太子的第三天,在曲解小然子做太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意思后,他便被皇上禁足东宫,罚抄三遍昨日太傅布置的没抄录的书文。

  想到太傅,穆桓止牙关一紧,愤愤道:“以后孤若有了皇子,定不给他找太傅!”说罢便抄手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腮帮子鼓的满满的。拂诺看他周围,除了正殿门口六个侍卫,屋内不见一个侍从,怕是被皇上故意遣走的。

  第一块糕点吃完,又拿起一块送到嘴里。这次没有塞满腮帮子,而是慢条斯理的慢慢吃。须臾,一盘糕点见了底。穆桓止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这才慢腾腾地拿笔蘸墨抄录起书来。穆桓止抄了多久,拂诺便趴在围墙上看了多久。他是灵怨,趴多久都不会觉得累。但穆桓止就不同了,他昨天下午屁股刚挨了板子,今晚又规规矩矩的在大殿里盘坐了两个多时辰,早就坐不住了。是以,他刚抄录完三张纸,就嚷嚷着累了。

  他这么一嚷,果然有侍从从内屋出来。却只有一个人,面容清秀,眉宇间颇显秀气。“殿下可抄录完了?”

  “林然!”穆桓止像看见救星般抱住那内侍的胳膊,左晃右晃,撒娇道:“我累了,我真的抄累了。你知道吗?我今天一个下午都在抄书,晚上又抄了三张,手都酸死了!”林然被他晃的无法,也没听出他在人称方面的变化。只好道:“殿下先放手好不好?”

  “不放,”穆桓止撒泼,“我放了手你定会走的。”这次林然听出来了,忙低声纠正他:“殿下,您应该自称‘本宫’。”

  “……”穆桓止撇撇嘴,道:“本宫想睡觉。”

  “殿下书还没抄完。”林然坚持。

  “书抄不完可以明天抄,但今天的觉要是不睡明天可就补不回来了。”

  “……”论耍嘴皮子的功夫,林然一向不及穆桓止。

  “孤觉得父皇不爱孤。”穆桓止不依不饶,“父皇若是真的疼孤,昨天下午就不该打的那么重。”说罢正了正屁股下面扭向一边的蒲团,继续道:“哎,母妃离世的那么早,父皇又忙于朝政,本宫当真是没人疼,没人爱……”说到最后,声音已渐渐低了下去,隐约间,还能听到哭腔。

  “……”

  穆桓止脸上悲伤的表qíng做的太真,拂诺信以为真,将他这幅样子记在了心里,莫名心疼起这个孩子来。林然仍是沉默。

  “其实吧,本宫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若不是太子这个身份,想必你们也不会搭理本宫的。本宫都知道的……”见他越说越远,林然只好打断他,道:“既然殿下累了奴才这就去伺候殿下歇息好不好?”

  “好啊!”穆桓止立马答应,生怕慢一点林然就会反悔。他手脚麻利地爬起来,对林然付之一笑。

  待伺候穆桓止睡下,林然拿出那叠纸,任劳任怨的替穆桓止抄录起来。

  这本是拂诺临安之行的一个小小cha曲,却被他记下,刻在了脑子里。如今想起来,还能清晰地记起穆桓止委屈巴巴的脸来。

  穆桓止见拂诺半天不说话,以为他不便回答,刚想开口询问,拂诺开口了。却是一句不着调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啊?”穆桓止闻言果然蹙眉。

  “没什么。”拂诺弯腰将他抱到怀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为师饿了。”

  “……”

  大概是将他委屈的模样记得太深,所以当即在心底发誓一定要给他一方庇佑。只是这方庇佑得来的名正言顺,所以拜师成了最好的理由。以一个师傅的角度,对徒弟表以关心,便不会让穆桓止觉得别人对他好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