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尹心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段红绳,两头并一起打了个活结,便要尹chūn秋同她翻花绳玩。起先尹chūn秋只是稍微勾两下,尹心还招架得住。后来他便是有意逗逗尹心,又缠又穿,又勾又挑,手指翻动,弄出的花样复杂多变。
尹心看着他手上绷着的图案,皱起眉头思考了许久,手指勾住红绳,把尹chūn秋翻好的花样接过来,接着一声哀嚎:“弄错了弄错了!”这回是没能接下去了。
尹chūn秋看她气得鼓起腮帮子的可爱模样,笑得开心。尹心见他笑,更加不乐意了,道:“师父又欺负我,我去找小碧玩了!”
尹chūn秋便叮嘱道:“自己小心,早些回来。”
“哎呀!”尹心正跑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转头朝尹chūn秋道,“师父,那根红绳你记得还给大哥哥!”
尹chūn秋手中拿着红绳,闻言一愣。
怪不得他看这东西如此眼熟,低眼仔细一看,这分明就是刘承的那根发绳!这小丫头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解开那结,便起身出门。
韩家镇如今早已被黑衣旅的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刻也不曾松懈。他走进黑衣旅的营地,士兵纷纷朝他行礼致意,一路上也没人拦他。许是刘承早就跟人说过了,他才能这般出入无阻。
将军帐前,刘承正拿起刷子轻轻洗刷着一匹黑马的体表。那马毛色纯黑,只有四只马蹄处是白色,正是一匹名马白蹄乌。
全身湿淋淋的,马儿似乎有些不舒服,晃了晃脑袋,便抖落连串的水珠。他连忙抬手挡住。
“别闹。”刘承抹掉脸上的水珠,笑着用刷子敲敲马儿的脑袋。
见清洗得差不多了,他又拍拍马儿,这马打个响鼻,便听话地朝自己来处跑了回去。
这时许林走过来,朝刘承道:“将军,破解红瘴所用之药已经制好。”
“那便今晚集结全军进山,不必留活口。”他语气平淡,全无狠厉之意,好似只是在吩咐别人今晚要做个什么菜肴一般。
尹chūn秋走近,正好听到这句话。与这人相处半月之久,尹chūn秋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话语中如此冷冽,不由得心头一震。
这样的话,似乎并不该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这人平日里确实温柔过了头,温柔得迷惑了人。
他可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充满杀戮的战场,瞬息万变,时时刻刻都得在生死之间徘徊。
一将功成万骨枯,从那种地方回来还做了将军的人,哪里会仅仅只有温柔。
可正是如此,这份温柔才显得更加珍贵。
“是!”许林得了令,便退下了。
尹chūn秋走上前去,道:“将军。”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刘承回头一笑,仍旧是平日里的温煦模样,“先生。”
尹chūn秋递过手中攥着的红绳,道:“心儿顽皮,实在是冒犯了。”
刘承接过来,心中了然,便道:“没事,是我给她的。”
“方才无意听到将军所言……将军可是要今晚出兵?”尹chūn秋试探道,“可将军……不是答应了苏尼,放过这处吗?她若是因此报复……”
刘承嘴角仍旧带着笑意:“先生觉得,放过了他们,她就不会报复了吗?”
“是,既然黑衣旅已经出动,他们便不会坐以待毙。”尹chūn秋叹道,“是我僭越了。”
“先生……”刘承缓缓道,“我这般行事,算是背信弃义了罢。”
没有遵守承诺就是没有遵守承诺,不会因为对方是邪道之人就改变。江湖中人向来重视这道义二字,而正道人士,更是不屑于出尔反尔,耍yīn谋诡计。
兵家的计谋诡道,放到武林中,多半是为人不齿的。
“将军是为民,并没有错。”尹chūn秋摇头,“况且,哪儿来那么多规矩,从心而为便是。”
当日,毒神宗的这处分坛便被黑衣旅损毁,分坛之人被尽数剿灭。韩家镇之事至此便算完了,刘承率黑衣旅回皇都述职,杏花坞众弟子照顾镇民几日,也回了师门。
尹chūn秋则带着小徒弟前往东南碧峭十二峰中的药王谷。
一月后,秋意已经渐渐漫上了青山。
碧峭十二峰中,漫山遍布的青翠里偶尔会见些许枯huáng,地上的落叶时而会与风嬉戏,跑到另一个地方后又安静片刻。四处并无人家,只有一座亭子孤零零地立在小瀑布旁。流水的轻响传来,如同琴弦的轻轻颤动,久久不绝,涤dàng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