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
虽然明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但月飞鸿却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如若不然,两兄弟恐怕就会一直这么沉默着走到地老天荒,因为月孤鸿永远不会先开口。
听见他的问话,月孤鸿才自沉思中回过神来,却并没有向身旁的弟弟瞥上一眼。
眼神的接触,总让他有种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再也无所遁形的感觉,特别是在向来聪明过人的弟弟面前,他就更想避免这么做。
“那个人……他究竟去了何处?”
沉默半晌,月孤鸿才淡淡开口。
“只要我们知道,那个魔头绝不会这么轻易死去就够了。”
月飞鸿的眼眸中,闪现出冷厉的神色,但唇角却反而微微勾起,带着一抹嗜血的杀意。
“他只能死在我们两兄弟的剑下。”
月孤鸿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那个人……算不得魔头。”
这个念头,他很早就有了。
泰山之役,虽然惨烈异常,然而君莫问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反而是对他群起而攻之的中原群侠,失败得固然可耻,但即使当初他们取得了胜利,却也同样不值得夸耀。
月飞鸿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浓黑的剑眉也蹙了起来,望着自己的兄长,带着几分谴责意味地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他们两兄弟,在多年前就曾经为此而争论过。
那是刚刚拜入天山派不久,所有人都在悄悄地谈论着不久前的那场惊世之战,身为当事人的他们俩对此却不发一言。
有些存心挑衅的天山弟子,反而还故意向他们问起岱顶之上的事qíng,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一场殴斗,月孤鸿再次伤痕累累,而那些挑衅者也被古苍穹严厉地处罚。
事后,月飞鸿同往常一样照顾着受伤的兄长,然而清醒之后的月孤鸿,在对着月亮怔忡良久之后,就忽然说出了让他惊讶的一句话。
“岱顶之上,或许,真的是中原武林错了吧?”
月飞鸿惊诧之余,立即本能地反驳:“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若错的是中原武林这一方,那岂不就等于在说,他们的家人、还有其他无数在此战中死去或受伤的人,都是应得的报应?
月孤鸿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们所听说的,都只是传言。传说中,他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有无数中原武林人士都惨死在他的剑下……”
稍微停顿了片刻,他忽然望向月飞鸿,双眸在月色下闪烁着有些奇异的光芒,轻轻又道:“但在岱顶之上,我们看得很清楚,他身上,甚至根本就没有剑。”
既然无剑,那些人又怎会死在他的剑下?
所以,传闻毕竟只是传闻罢了,未必就是真正的事实。
而被传闻所误导、必yù置那个人于死地的中原武林,遭受这样的重创又怎能怪得上旁人呢?
月飞鸿聪明绝顶,瞬间就明白了兄长的想法,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很有道理。
但他却见不得他露出如此懦弱的模样,于是冷冷开口:“那又如何?我们的父母兄姐,难道不是被那魔头所杀?难道那不是我们亲眼所见的事实?”
月孤鸿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头也慢慢低垂到了胸口。
月飞鸿的话,让他重又记起自己在岱顶之上的所作所为,而那句“亲眼所见的事实”更是让他羞愧难当。
因为他并没有亲眼见到自己家人被bī入绝境的彷徨无助,因为当时的他,竟然被一个魔教的妖女勾去了魂魄。
他没有资格再说些什么,而君莫问是他和月飞鸿不共戴天的仇敌,也已经是个铁铸成的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良久,月孤鸿才缓缓开口:“你说的对,无论之前是错是对,但现在,那个人已经是我们的仇敌。即使……他并非世人所说的魔头。”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多年来两兄弟再也没有提及。
但月飞鸿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九年后的今天,在他们又一次得到了那个人的消息以后,月孤鸿会忽然间再想起此事。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这位兄长,月孤鸿从小就容易心软,遇事总会往好的方面想,好听点说是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但事实上就是xing格软弱、不知进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