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飞鸿无法再靠近一步,只能远远地望着那团流动不息、光华内敛的剑气。
事实上,并不仅是剑气而已。
他能感觉到剑气笼罩下的,还有一个自己熟悉而又思念着的人。
但即使以他的目力,短时间内竟然也无法自那剑气流影中看清楚兄长的模样。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所来兮何所终。
突然之间,月飞鸿回想起了不知听什么人说过的这句话。
此时此刻的月孤鸿,已经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如流水,如疾风,捉摸不定,难以抵挡。
就连月飞鸿,在目睹他使出这套登峰造极的落鸿剑法时,也qíng不自禁地感到暗暗心惊。
兄长他,果然已经变得更qiáng了。
为对方感到喜悦的同时,他心里忽然又感觉到了些许无从捉摸的恐慌和不安。
自己似乎已经没有能力再将兄长留在身边了呢,他会不会就此弃自己而去,独自去追寻当年岱顶上的那个幻影?
怔忡间,月孤鸿已然舞完一套剑法,施施然地飘落在他的面前,英俊如往昔的面容上,多出了几分成熟稳重和孤高傲世。
虽然他仍然同以前那样,望着月飞鸿微笑,但月飞鸿却有种感觉,自己再也无法轻易触及对方的内心深处。
就这样默然对视良久,月飞鸿才终于让自己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轻轻开口道:“四哥,你一定能赢!”
他并没有说要赢谁,那个人的名字至今都仍是一个禁忌,而兄长又并不喜欢自己称对方为“魔头”。
月孤鸿面上的笑意却忽然间敛去,低头向手中那仍轻轻颤动不已的雪影孤鸿剑望了半晌,才静静地还剑入鞘,道:“如你所愿。”
说完,他已经当先向前走去。
闭关而出,所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向掌门兼师尊古苍穹报备。
月飞鸿默然跟随在兄长的身后,眼眸中却掠过了黯然的神色。
“如你所愿”……
难道,向那个人复仇已经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愿望了吗?
四哥,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师兄弟们开怀畅饮、替他庆祝,如此相似的qíng景,让月孤鸿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自己刚刚通过天山剑池考验的时候。
红烛高烧,酒影杯筹,而身为主角的月孤鸿,却静静地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
或许,当武功进入更高一层的境界以后,人的想法也会随之而发生改变。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竟全都是当年在泰山之巅,自那个人面上所看到的淡淡疲倦和孤寂之色。
原来人到了高处,真的会产生如此寂寞的感觉。
天下间,已经再难寻觅到一个真正值得相jiāo的知己,甚至退而求其次,连有资格跟自己一战的敌人也少而又少。
飞鸿说,自己一定能赢。
但对于此,月孤鸿自己心里却并没有那般肯定。
无论何时何地,君莫问都是一个最为可怕的对手,直到现在,月孤鸿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战胜对方。
但至少,他已经有了跟那个人一战的资格,终于可以再次堂堂正正地站在对方的面前。
每念及此,月孤鸿的心里都会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激动和期待之qíng。
“四哥,下山后你要去哪里?”弟弟飞鸿忽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问。
沉思着的月孤鸿一惊,不由自主地回答:“中天山。”
月飞鸿的视线凝伫在他的面上,略一沉吟,便即开口:“那个人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中天山的脚下……”
月孤鸿点了点头,有些茫然地开口:“与他一战,是我长久以来的最大愿望。”
只不过,现在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够再见到对方。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他们再没有听说过那个人的消息,仿佛对方真的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茫茫天山的某个角落里。
但若不亲自去寻找过,月孤鸿永远都不会死心。
月飞鸿的眼神闪烁了两下,最终只是微微一笑,便向他举起了酒杯。
“不愧是我的四哥。你放心前去,待我也通过剑池的考验、功成下山,便去助你一臂之力。”
在那之前,你绝对不可以有任何的闪失。
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qíng。
两兄弟心思各异,默然饮尽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