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则仍是伫立原地,半晌,才将视线自天边流云处收回,半转过身来,清澈的眼波便凝伫在何翎的面上,看来,他早就知道有人在旁窥探。
被这样清澈的眼波注视着,何翎全身都轻轻一颤,不由得呆了。
那白衣人姿容绝世,比他所能想象到的更为出色,令得何翎在一望之下,竟无法移开视线,只能呆呆地凝视了他,而白衣人却也只默默看着他,并没有急着开口。
好半晌,何翎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急忙抱拳为礼,道:“在下、在下昆仑弟子何翎,请问……阁下是否便是吴氏传人,吴风?”
被对方的绝世风姿和高超武功所震撼,他一时自惭形秽,竟不自觉地口吃起来,心中不禁微觉尴尬。
那白衣人面上神qíng却仍是平和沉静,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已知道你的来意,不过,我不会接这张英雄贴。”
原来自己刚才在林外所说的话,他也早已听见,何翎恍然大悟之余,忍不住急急问道:“为什么?”
白衣人,亦就是江南吴家的最后一个传人吴风,忽然微微笑了一笑,道:“你们都喜欢问那么多的为什么。”
他不笑时容颜清冷,令人联想起天边孤星,如今一笑之下,却又有如沐chūn风之感。
何翎qíng不自禁地放松了下来,竟也随着他一笑,这才道:“在下奉七派掌门之命前来,尊驾既然不肯接这张英雄帖,我自然要问清楚原由,好回禀几位掌门。”
吴风的视线转向身畔山泉,神qíng恬淡,飘然若仙,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非英雄,也不想多问江湖之事。”
“但是,”何翎微一怔忡,便又急急道,“此次泰山之会,为的是对付月恒教主。听说多年以前,吴家曾在与月恒教之战中出力甚多,现在为何却又要拒绝?”
“那已是多年前的事qíng。而且,七派既然广发英雄贴,应该已经成竹在胸。天下武林,有能者多不胜数,少了我们吴氏,又有什么关系?”
“这……”何翎不禁语塞。
话虽如此,但自己却是奉命而来。现在对方连英雄贴也不肯收下,自己又该如何jiāo代?
何翎的面上,不禁现出些为难的神色。
但奇怪的是,虽然让他处于如此窘境的是对方,他的心里却并不怪责吴风。
能住在这仙境似的地方,每日里邀友对弈、饮酒论武,这真是极其惬意的生活。
若换成了他自己,恐怕也不愿再涉足腥风血雨的江湖之事了吧?
何翎在心中踌躇难定,吴风的一双明眸却一直凝伫在他面上,这时忽然再次轻叹了一声,伸出手来道:“算了,就拿过来吧。”
何翎顿时又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凝望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既然已经一口拒绝,现在为何又会忽然改变主意?
但吴家的人既然肯接下这张英雄贴,至少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
惟恐对方会反悔,何翎急忙上前两步,将手中的信笺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吴风轻轻接在手中,视线只是自上面微微一掠,便又望向何翎,淡淡道:“贴我接下,但是泰山之会,我却不会参加,请回去转告七位掌门。”
迎上他的视线,何翎才忽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对方心细如发,竟是看出了自己刚才的为难,这才终于接下英雄贴,但是他的决定,却是自始至终不曾改变。
再次抱拳为礼,何翎由衷地道:“多谢。”
他要谢的是,吴风可以体谅到自己的难处,令得他在七派掌门处可以jiāo差。
吴风只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再开口。
何翎看出对方并不想自己多做停留,于是接着道:“在下告辞。”
轻轻点头,望着何翎的背影转瞬消失在花林后,吴风的视线才再次移向手中的信笺。
他俊美无匹的面颊上,慢慢现出些难以形容的神色。
有少许的嘲弄,也有些微的惆怅,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眼眸中无声无息地萦绕流转。
“这就是,江湖……”
他终于慢慢地开了口,线条优美的唇角亦微微上扬,挂上一丝讥嘲的浅笑。
这就是江湖,只要有正义的幌子和旗号,就可以恃qiáng凌弱、以众欺寡,再不顾所谓的道义,而且每个人做起这样的事qíng来都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