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多次跟君莫问提及,江湖中最可笑的事qíng,莫过于冤冤相报。
“自己的事qíng,当然应该由自己一力承担,又何必牵连到家人和朋友?逝者已矣,再做任何事都已经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更加无法弥补心中的伤痕。”
君莫问记得那时候,吴风明亮的眼眸转向了自己,略一犹豫,忽然轻轻又道:“如果有朝一日……”
他立即猜到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心中一沉,没有等他说完已经断然开口:“不行!”
吴风的表qíng有些惊讶,沉默地注视着他。
君莫问这才稍微放缓了语气,郑重其事地又道:“我要你好好地活着,不许让自己发生任何的危险。否则……”
稍微停顿了片刻,他碧绿的眼眸中现出几许危险的神色,一字字地接着道:“就算上天入地,弑神屠魔,我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敢于伤害你的人。”
吴风的神qíng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些许的惊讶,些许的感动,还带着些许的不忍。
君莫问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像自己这样狠下心肠,去对付那些敢于向自己刀兵相向的人。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是魔教的教主,而他却是正道的少侠。
但最后,吴风还是微微地笑了:“我当然会好好地活着,毕竟我还没有找到波儿。况且……”
他的视线停伫在君莫问的面上,唇角的笑意更柔和了几分:“我还没能长居北天山,看尽西域的风景呢。”
当时让君莫问觉得心qíng愉悦的话语,如今一句句都像是刀剑,刺得他心底生痛。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如同吴风般洒脱,所以他甚至不许吴风说出“死”这个字。
然而,他终归还是弃他而去了。
锥心的刺痛,让君莫问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匆匆提起案上毛笔,糙糙给君莫笑留下简短的书信,随即将笔掷于案头,君莫问再也没有向周围多看一眼,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誓言已破,花落无痕,但为了吴风,有些事,君莫问不得不做。
几日之后,君莫问已经来到流瀑峰飞雪岩之上。
这些天来他几乎日夜兼程,每天只休息一、两个钟头,这才只用了不到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已经从塞外赶到江南。
然而他来得再快,终还是太迟了。
月色朦朦,飞雪岩上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
君莫问缓缓而行,多少次在梦里,他曾回来这花落胜雪的地方,而如今,这一切已不复存在。
恍惚中笛音响起,又带他进入那辽远的记忆中。
那时侯,樱花成林,落英舞坠,而他永生难忘的那个人,就漫步在花雨中……
记忆中的美好,更映衬出现实的凄凉。
不知不觉,君莫问的双拳已经握紧,碧绿的眼眸中,也现出难以压抑的愤怒之色。
无论是谁,他都绝不宽恕。
那个人对于他来说是如此地珍贵,以至于每一滴血,他都要聂家以一条xing命来偿还。
最近,中原武林的许多人,都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
七大门派甚至都在私底下约束着自己的弟子,让他们安分守己地呆在门派内,少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招惹是非。
年轻的人,或许已经淡忘了九年前所发生的那惊世一战。
但不久前江南吴氏的最后一个传人吴风的死亡,却在所有还记得泰山之战的人心头,敲响了沉重的警钟。
他们不会忘记,若不是吴风在八年前战胜了那个可怕的魔头,现在的中原武林,恐怕早已经变成月恒教的天下。
而当日,那个人之所以带领属下退居北天山,也完全是因为吴风。
现在唯一能够跟那个人抗衡的吴风已死,是否代表着月恒教又将卷土重来?
而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们梦魇中的那个魔头,也即将重现江湖?
这个想法,让许多人都不寒而栗。
而最让他们惊惧不已的是,江湖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传言,据说不久前有人在姑苏城外见到了一个黑衣散发、神qíngyīn郁的高大男子,形貌酷似当年的那个魔教教主。
所有的门派领袖都qíng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接着就暗中派出人手去确认这个传言。
而得到的消息让他们更加夜不能寐。
那个很可能就是君莫问的男子,离开姑苏之后一路南下,随即又折而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