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足够幸福的紫衣姑娘缓缓道:“还是管好你自己的身子吧,能活久一点便久一点,我可不想那么早就给你收尸。月丞那里我猜我也不必去了,好自为之罢,萧三公子。”
说罢,歌回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似乎是传来了萧轲气急败坏的声音,夹杂着主人极力遏制却依旧从唇边溢出的咳声,像是要生生把你的头转过去。
行之啊,我不想回头看你,血色太过刺眼了。而小行之,我听见了,你在喊我二嫂呢。
曾经繁华无比的庭院,曾经自己想跨进一步都难的萧府,如今畅通无阻。歌回笑了,笑到泪都流下来了。我这个样子,你仍能当我是你二嫂,我又怎么能抽身?该死的人没死,萧放会不瞑目的。
纷飞的梧桐叶下,曾经的头牌姑娘揩了泪,又恢复了那个花枝招展的样子。
第3章 有婚
秋雨秋风煞人,入秋的天气已是泛凉,下了几场薄雨,凉气愈发地往人的骨头里钻。一载至此,消了战火,更是丰收,朝堂上递来的折子也愈发无聊,想是天灾人祸除得差不多了,上奏的折子也开始日常化。
姜衡期是乐得如此的,这是自即位以来,从未有过的太平。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靠了萧家,还是仰仗了萧轲。夷然之祸困了姜朝许久,自先皇时便征战不休。夷然地处苦寒,漠北的风chuī出的儿郎体质较姜朝富饶的水土养出的将士终是不一样的,要不是平襄一役陨了夷然主将木越,这战事依旧停不下来。
那样羸弱的萧轲啊,主动请求奔赴战场,他当初说的是“萧家为姜氏皇族,赴汤蹈火皆不辞。萧家,只有战死的儿郎,没有蜗居前线之后的懦夫”吧。
姜衡期揉头,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萧家,对不起萧轲。萧家倾全族之力扶持自己上位,他不过是因为一个野心,因为一个见不得光的私心便拿着纲常做壁垒,眼睁睁地看着因为自己的无能,使得曾经盛极一时的萧家,如今只得萧轲一人。
人往往会在失去之后开始怀念,开始回想。很多人在姜衡期眼前划过,都是将死的模样。
他未亲眼见过的huáng沙漫漫中,折戟沉沙的萧劲。漠北偶尔会起的沙尘bào席卷了他,姜衡期记得,死讯传来时萧轲的样子。
萧轲是一直有着书卷气息的,身为萧家儿郎,因体质不能习武一直是横亘在他心中的伤。故而即使是萧家从文的第一人,姜衡期也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男子,在每天国子监的儒学之后,究竟习了多少兵书。
萧劲是战死的,那是姜同北桓历史上最惨烈的一战。折损多少将士尚且不言,最后起的沙尘更是埋住了意yù班师的姜朝一半的残将。萧劲的尸骨也自此永远埋在了那片沙漠,萧家前前后后寻了十数次,无果。
那是萧轲身上第一次有了杀气,国子监下学时初现俊逸的少年停在路上,萧家二子萧放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揉着他的头,说:“小三儿啊,大哥战死了,以后你对我可是要恭敬些了,没了萧劲压我,我在家里就是一把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轲抬头,字字清晰,是时姜衡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听见那个一向温柔的少年用三分镇定,三分不屑和隐藏起的担忧问道:“我对你恭敬些,你就不会死了么?”
萧放一时无话。叹了一口气便牵着萧轲回家了。
是的,还是会死的,而且是……pào烙之刑。
有时候,衰落从一发开始,就预兆了接下来全部的溃不成军。
太监尹常垂头,拱手道:“皇上,郁皇后来了。”
姜衡期忽的回过神来,按了按头,压下心头的反感道:“让她进来吧。”
文郁端着参汤入内,是极美的面容。文氏女儿都是美的,而萧家儿郎皆俊朗。他们一方引无数官家子弟折腰,一方惹满都女子chūn心。
文郁身上早就没了当初的娇柔样子,国母一职,她做得很好。富贵,雍容。这给了姜衡期些许安慰,如果真的是要一个皇后的话,文郁确实是佳选。
“天凉了,郁后何苦,这般小事jiāo与宫女就是了。”姜衡期带上了一贯的面具,给了文郁一个她意料之中的态度。
文郁笑了笑,依稀可见当年声声清脆地唤“衡期哥哥”的女儿qíng态。郁皇后自然不是为了送这碗参汤来的,她是想来看看,那位将萧三公子留宿宫中,次日一早又发脾气摔杯子的,她的君主,她的丈夫如今如何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