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山鬼泣_作者:猫姬不姓猫(5)

2017-12-21 猫姬不姓猫

  他站起身,拿着烛台过去,渐渐看清了那人:一身夜行衣,脸露在外面,白白净净,年轻英气,两道剑眉更衬他凌冽,原本是个好儿郎,却皱紧了眉头,显得十分厌烦,甚至几分仇视,紧紧盯着晏扬尘。

  果然来了。

  晏扬尘心中微弱的妄念火苗熄灭后,反倒安然下来,与来者静静对视,心中甚至想这次的杀手倒是有趣,会敲门,哦,敲窗。且这双眼睛很像自己的三弟,让他感到舒服。三弟也是这般喜欢蹙眉,这不行,那不好,特别爱撒娇,特别粘人,却是个温柔的孩子,心里关切得不行,就是说不出,小时候他还会在午后抱着晨儿……

  “咣当。”

  像是触及了什么禁忌回忆,烛台失手跌落在地,晏扬尘呆站着。

  “……”两厢对视被打断,黑衣人忽然翻身进了屋子,捡起了烛台,声音很低:“火。”

  “不必,”这两个字,形容万念俱灰。他甚至qiáng忍着冲动,不冲眼前的人喊出“杀了我”。

  就让他在黑暗中离开。生来如此,去时便也是吧。这样便不必受折磨了吧。

  对方像是没听到,或者本就没想过要搭理,擦身摸黑去晏扬尘坐过的桌子找了火折子点了,室内便重新亮起了微弱的光。

  要杀要剐请君随意。晏扬尘脑海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对方坐在凳子上,声音疲懒:“北冥晏?”

  无人答话,屋内安静。晏扬尘转头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画来,那人自顾自地说下去:“住店。”

  “……”晏扬尘关上了窗子,语气和缓了些:“未曾开张。”

  “缺伙计?”

  “不缺。”

  “工钱怎么算?”

  “没有。”

  “休假?”

  “不休。”

  黑衣人抬头,“找死?”

  晏扬尘这次连话都懒得回,摇了摇头。

  眼前的人不是自己在等的,在他跃入房间捡起烛台时便知,他家的人若连那么明显的毒都看不出,就不必在江湖上混了。

  晏扬尘察觉到自己吁了一口气,下一瞬又为自己“想要活着”的潜意识而感到惭愧。

  “就这么定了。”

  这场独角戏就这样落幕,黑衣人将怀中的事物放在桌上:“抵账。”

  “抵何账?”问话,目光却不自觉被吸引:是一把剑,剑身修长,通体霜白,除此没有任何花纹赘饰,剑柄处刻着一枚小小的血滴痕迹,没有剑穗,他拿起来抚过,只觉一阵冷意侵入皮肤。

  黑衣人看似乎懒得搭理他:“住店账。”

  晏扬尘仔细看了那剑一会儿,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亮光来,如久旱逢甘霖,熠熠生辉。不一会儿,却原封不动地推回去:“在下在等人,此处也不曾打扫,还请公子去别处歇。”

  “等人?”年轻的公子哥眯起眼睛审视他,末了一字一句说道:“走、不、动。”

  “在下愿为公子叫来马车,银钱请公子不必担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已是好言好语的逐客令,若是还不走,就是不识趣。谁知那人正是不识趣的:“不走。”

  此时外街正打新更,晏扬尘心中莫名来了一阵不安,看对方的眼神从方才看到剑之后就大不相同,似是担忧,亦或生气,重重弯腰作揖:“公子,实不是在下不肯留人。只是今夜,在下这里护不得公子周全。还请公子……”话还未说完,年轻的黑衣剑客便打断:“如此算承认你是北冥晏,你正遭人追杀。”

  这个名字带来诸多记忆,弯腰的晏扬尘一动不动,烛火跳动,心在胸膛里缓缓律动,他缓缓接道:“在下姓晏,名扬尘。若公子执意留宿,便在此处暂且一晚,白日有打扫。在下就先告辞。”

  他再待不下去。

  “剑。”

  “……不必。”

  “我叫萧衍。”

  “萧公子客气。”

  待晏扬尘关门离去,萧衍皱着眉从怀中拿出一纸信封,神qíng万分厌恶、几乎是甩手扔过烛火,薄如蝉翼的信卷了火焰,顷刻间化作了灰融入地板上的陈年老灰中。他走到门边听到晏扬尘打开了一间之隔的屋子的门,又走到窗子旁,开窗跃上屋顶,走到边缘,头向下探,看到糙地上一切如新,没有一丝不该在这里有的痕迹,遂冷冷笑了笑,心道都是好狗。又朗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人没死,叫他自己滚来。”